第六十九章 鏖戰中土 上 8
星光皎潔,四下靜謐,萊戈拉斯輕聲祝禱瓦爾坦的名號,握起母親的一隻手——真實溫熱的觸感令他幾乎要渾身發顫。“這真的是您嗎?母親……”萊戈拉斯的眼中飽含熱淚,“您在夢境中呼喚我和父親嗎?您一直在想念著我們嗎?您可知道,您的兒子已經來到您的身邊?”萊戈拉斯滿腔誠摯的問。他反覆揉捏母親的手,呼喚“Nana”。可他的話語並沒有喚醒眼前的精靈,對方依舊呼吸平和的沉睡,彷彿對周圍事物無知無聞。萊戈拉斯垂下頭,眼淚無聲息的淌下來,一滴滴落在母親的手上,他將一吻深深印於母親的手背。“您知道嗎?我和父親也一直想念著您,六百年來一刻也不曾停息。我搜集了關於您所有的傳說與詩歌,可它們都那樣的悲傷。‘阿蒙勒希爾,永耀林山的星光’——父親不惜一切取回了您失落的項鍊,但那也只是一條沒有溫度的項鍊,載著的是父親永不言說的回憶。而我,甚至沒有回憶!”萊戈拉斯哽咽一下抬起視線,眸光晶亮的注視母親的臉龐,“現在,我終於不用再猜想、求證,因為您就在我眼前。也請求您睜眼看我,看您的兒子……我是您的綠葉,萊戈拉斯……”
然而這呼喚仍舊是徒勞。星光漸褪,勾月藏入殘雲之中,黎明前的黑暗降臨大地。萊戈拉斯停止了說話,只是握緊母親的手,淚痕滿面的跪在石床邊。從深夜到黎明,萊戈拉斯也由迫切的期望到失落傷心。但隨著這段最黑暗的時間過去,頭頂穹洞裡重新投下光亮——剛開始是淺薄的灰白,而後越來越亮,新的希望也再度於萊戈拉斯的胸中升起。他一眨不眨的盯著母親被天光耀明的臉,那張清秀面龐上漸漸現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紅潤。忽然,萊戈拉斯聽到了一聲嘆息,石床上的母親身體微顫了一下!萊戈拉斯趕忙跪直,渾身緊張的屏息以待。終於,洛斯蘿睿爾緩緩抬起了眼簾,朦朧的眸光轉向他!
“母親!”萊戈拉斯欣喜若狂。可出乎意料的,對方卻將手從他掌心裏抽回了。洛斯蘿睿爾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指尖,之後滿是疑惑的望向枝椏之外的天穹。清晨的天光是柔和的,卻仍舊刺得她微微眯眼。“Nana……”萊戈拉斯試著喚回母親的注意,“您看看我,我是萊戈拉斯啊……”聽到這呼喚,洛斯蘿睿爾迴轉視線,眸中不由露出驚訝。母子倆凝視一回,洛斯蘿睿爾的眼睫開始顫動,指尖也顫動,眼前精靈的髮色與樣貌顯然令她意識到什麼。萊戈拉斯趕緊探身,讓母親能夠觸碰到自己。可對方伸手卻又似乎不敢碰他,指尖只在他眉梢眼角的附近遊移,眸中神色越來越震驚。過一刻洛斯蘿睿爾張嘴急喘著氣,目光再次飄忽起來。
“您在疑惑這是哪兒對嗎?這兒不是密林也不是蘿林,是法貢!”萊戈拉斯試著解釋,“您在蘿林之戰受傷墜河,父親趕到時您已經隨水失蹤。我們以為您死了,誰知您被樹胡救到了這裏!樹胡……樹胡就是一些會說話會走路的大樹,是他們治好了您的傷!可您在這兒沉睡了六百年,現在才醒過來。”洛斯蘿睿爾眸光閃爍的聽著,之後她撐住石床側身坐起。隨著目光遊走她的喘息越來越急促,忽然又捂住自己的咽喉佝下身,一陣乾啞的嗆咳。萊戈拉斯趕緊攙扶母親,而對方仍舊急切的四望,雙眼淚光閃動。“您在找我父親嗎?他在林山,沒有來法貢。”萊戈拉斯極力猜測著母親的意圖。洛斯蘿睿爾依舊斷續的喘氣,喉中發出不正常的嘶嘶聲。萊戈拉斯心底一沉,一個想法劃過他腦海。“您……您說不出話了嗎?”萊戈拉斯雙手扶起母親,果然見一道隱約的傷痕留在母親的項上。萊戈拉斯心底一陣絞痛,哽咽許久才又開口說:“您別急,這傷一定有辦法治好……您相信我,我和Ada一定想辦法治好您。”
洛斯蘿睿爾抬眸看著他,兩行熱淚淌下臉頰。她終於試著伸出手,小心觸及萊戈拉斯的臉——撫摸他的眉眼、他的嘴角,又捋過他腮邊的金髮。萊戈拉斯渾身微顫,闔眸享受母親的愛撫,他能感覺到母親的手指柔軟又體貼,將自己涌出的淚水溫柔拭去。過一刻他破涕為笑,睜眼注視自己的母親,這曾於他心底想象過無數次的情景終於成真。洛斯蘿睿爾又撫過兒子結實強壯的肩和臂膀,難以置信的上下打量。“我已經成年了,Nana!”萊戈拉斯驕傲的說。洛斯蘿睿爾的淚水卻無法剋制,她幾度張口發不出聲,只得收回手,以被淚水浸溼的食指在石床上一筆筆寫劃。萊戈拉斯盯著母親的指尖,輕聲讀出她的所寫:“‘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的父親。’”萊戈拉斯一怔,眼睛再次紅了,“您沒有對不起我們,都是敵人的錯!那支傷害過您的半獸人部隊已經被父親率軍斬盡殺絕!從今往後還有我,我會用弓和箭保護您,不許您再受任何傷害!”洛斯蘿睿爾緊抿著唇,依然神情沮喪,搖搖頭接著寫道:“你父親一定在怪我,他生我的氣了。”寫完指尖不禁在石面上打轉。萊戈拉斯趕緊說:“不是這樣,我沒有怪您,父親更加不會!他……他只是傷心,不許任何人提起您,包括他自己。可爲了替您復仇,他可以日夜不休千里追殺阿佐格;為取回您遺失的白寶石項鍊,他不惜要大動干戈與鄰國的矮人開戰。父親他一時一刻都沒有忘記過您,我也在腦海裏無數次想象過您。感謝伊露維塔,您真的還活著!”
洛斯蘿睿爾聽着兒子的話,默默的流著淚,之後再次用指尖寫道:“他病了,很嚴重對不對?”萊戈拉斯心下吃了一驚,不由遲疑的問:“您……怎麼會這麼想?”見萊戈拉斯的神色變了,洛斯蘿睿爾也焦灼起來,隨即寫道:“我夢到了他,也夢到你。”“您夢到Ada病了?”萊戈拉斯依舊驚訝不已,但很快安慰母親說,“Ada的確曾因為舊傷發作而身體變差,不得不將政務交給我,離開林山去瑞文戴爾治療。萬幸埃爾隆德閣下醫術精湛,再加上維雅的魔力,父親現在已經痊癒了。”洛斯蘿睿爾眸光晶亮的聽完,寫道:“謝謝你照顧他。”萊戈拉斯一臉尷尬的撓撓腦勺,“也許……我讓Ada生氣的時候比照顧他的時候要更多一些⋯⋯而且您也不用謝謝我呀。”洛斯蘿睿爾不禁莞爾,又寫道:“我想回林山,現在。”
“好!好……我陪您回去,”萊戈拉斯答應,可面色卻帶著猶豫,“我……其實和兩個朋友正在追蹤另外兩個被半獸人擄走的朋友。現在索倫重新自葛哥洛斯崛起,南方一片戰亂,我們是因為追蹤那兩個朋友而來到的法貢。他們仍舊生死未卜,我……大概還不能就這麼離開。況且南密林,也就是您那時的南部綠林已經被索倫的勢力佔領,林地裏到處是毒物和猛獸。要渡河我們得北上到安都因河上游,需要找地方準備馬匹、武器還有乾糧才行。”洛斯蘿睿爾滿面訝異的聽著,尤其聽說南密林竟被索倫佔領,她的眸光閃動起來。這時一點細微的呼喚聲從遠方傳入樹牆之內,若非倚賴精靈敏銳的五感,凡人很難察覺。
萊戈拉斯望向聲音飄來的方位,忍不住激動的說:“那是我的朋友在呼喚我!先和他們匯合,好嗎?”萊戈拉斯回過頭再次看向母親,卻見對方面帶羞赧的低下了頭。“您不願意?”萊戈拉斯問。洛斯蘿睿爾揉著稀薄的衣角沒有反應。萊戈拉斯眼珠一轉,忽然明白了母親的難處,隨即解下自己的披風為母親披裹上。等重新別好領口的葉形飾,他又輕鬆將母親打橫抱起。洛斯蘿睿爾不禁嚇了一跳,下意識勾住兒子的頸項。“過去Ada是這麼抱您的吧,Nana!”萊戈拉斯狡黠的一笑,“我也夢見Ada和Nana了。現在,讓我來替Ada照顧您。”洛斯蘿睿爾登時臉頰緋紅。
護著母親攀下峭壁,萊戈拉斯發現三名樹胡已經不見了,原先他們停留的位置只留下一隻水囊。萊戈拉斯擰開蓋,發現裡面盛滿一種綠色的液體。洛斯蘿睿爾眸光微閃,接過水囊飲下一口,又示意萊戈拉斯也飲一口。這種飲料的味道像普通的山泉水,但其中有股難以形容的樹木香氣,喝下後整個人立刻感覺四肢有勁,精力充沛。萊戈拉斯連連咂嘴,“難道樹胡唱詞裡的‘魔法瓊漿’就是這個?”洛斯蘿睿爾露出回憶的表情——這飲料的滋味她並不陌生,而且對於樹胡的形象她也隱約有知。無數紛亂的夢境裡她確定自己見過樹胡,對這些古怪的救命恩人她滿心感激。“樹胡的飲料對您恢復身體很有用,您帶在身邊吧。”萊戈拉斯說著把水囊掛至母親的腰間。這時,森林中的呼喊聲已越來越近,他拖起母親的手一道迎上去,很快望見了正奮力跋涉上山坡的阿拉貢和金靂。意外的是,與兩人一起行動的還有一名戴著兜帽、拄著法杖的灰袍老者,帽簷下只露出鼻尖和長鬍子。“天吶,在法貢是否遇到的都是奇蹟!”萊戈拉斯難掩震驚的自語,跟著大聲喊出:“米斯蘭達!米斯蘭達!你竟然沒有死!”
老人掀開兜帽,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真高興找到你,萊戈拉斯!我倒並非沒死,而是跨越了火焰與深水的考驗回到自己的任務中來。法貢的確是個神奇的地方,在遇到我之前看來你已見識過另一樁奇蹟。”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萊戈拉斯和洛斯蘿睿爾身上,阿拉貢和金靂滿目好奇,任誰也能看出兩名精靈在相貌上的相似。萊戈拉斯牽著洛斯蘿睿爾上前,向同伴們介紹說:“這是我失蹤多年的母親,我們意外在這兒重逢了。米斯蘭達,我的母親嗓子受傷了無法出聲,你能醫治嗎?”洛斯蘿睿爾抬眸打量著巫師,甘道夫也回視她,微微點頭行禮說:“密林的王后,抱歉,你的傷不是我的能力可以醫治的。但它有另一種機緣,一切並不至於絕望。”之後他看向萊戈拉斯,神情肅然,“現在,我們必須要離開這兒了,出發去驃騎王的金殿。魔王的大軍正朝伊多拉斯進發,我們要喚醒被薩魯曼蠱惑的希優頓,挽救危在旦夕的洛汗。”
“我們不找梅里和皮聘了?你可知道弗羅多跟山姆失蹤了?”萊戈拉斯問。甘道夫點頭,“阿拉貢已告訴我詳情。我覺察到弗羅多剛經歷了一場大的危機,但那已不是我們可以幫上忙的,我們可能改變的唯有大河西岸的命運。至於梅里和皮聘,那兩個幸運的小傢伙還活著,並且和樹胡們在一起。”“你也見到了樹胡?!我還沒向他們好好道謝呢,正是他們救了我的母親。”萊戈拉斯遺憾的說。甘道夫卻微笑搖頭,“我並沒有見到樹胡,只是能感知這兒的一切——森林正在甦醒,這兒變得不再安定,還有大事即將發生。不過我喚醒阿拉貢和金靂進入法貢不是爲了那件事,只是爲了找你,接下來我們仍舊需要你的力量。”萊戈拉斯不禁眸光閃動,阿拉貢將身背的弓刀和箭筒交還給他,金靂也趕緊附和稱“就是”。“你們打算去見驃騎王?可是我……”萊戈拉斯面帶猶豫的看向母親。洛斯蘿睿爾神色複雜,但還是朝他點了點頭。“好吧,就照你們說的做。”萊戈拉斯答應。
窗外密雲低沉,牢牢壓在林梢之上,本是日頭初升的時刻卻如入暮般黯淡陰霾,唯有東方的天際鑲著一線猩紅的血色。瑟蘭迪爾負手立在窗邊,一動不動。加里安捧著鎧甲走近時先留意了一下桌上原樣未減的藥水,不禁嘆口氣。“別唉聲嘆氣,加里安。”瑟蘭迪爾背對他說。“我⋯⋯我只是打了個哈欠,陛下!”加里安趕緊露出笑回答。他在桌邊放下整副鎧甲,又從中挑出胸甲。精靈王要比他高大不少,總管得踮著腳才能為他的陛下穿脫甲衣。不過千年來加里安顯然早已習慣,動作極為嫻熟。當扣攏胸甲時,他問:“陛下您感覺如何?胸口會覺得悶痛嗎?”“不,扣緊吧。”瑟蘭迪爾淡淡的吩咐。等扣好胸甲,趁著加里安準備護臂與護腿的間隙,瑟蘭迪爾拾起桌上的藥碗,苦澀的氣味早已瀰漫在空氣裡。
“您服的是藥嗎?陛下。”忽然一個稚氣的聲音問。加里安抱著護腿回過頭,一見門邊的米盧迪爾立刻瞪起眼睛,“你這小傢伙又到處亂闖!自從搬進大殿更無法無天了!”瑟蘭迪爾卻微微的笑了,朝加里安擺手。“小心別亂碰屋裏的東西!”加里安又叮囑一聲才半跪下來,為精靈王佩戴護腿。米盧迪爾罕有的穿了身宮廷常服,此刻慢慢蹭進屋子,目光仍停在那藥上。“聞起來可真苦!”他不禁嚥下口唾沫。“除了享用鮮花和美酒,每個人都難免有飲下苦藥的時候。”瑟蘭迪爾斜睨著他緩緩將藥水飲下,小傢伙一臉驚訝的樣子讓他覺得好笑。“可您看起來不像生了病,”米盧迪爾仰起頭,“如果您病了,為什麼還要穿上鎧甲呢?”
“鎧甲的用途是幫我們抵禦敵人的刀劍。不管我有沒有生病,穿上鎧甲迎敵總歸是有好處的。”瑟蘭迪爾偏過頭笑道。過一刻他又問:“你和母親什麼時候搬過來住的?”“三天前。遵照您的命令,許多精靈都離開樹村住進了大殿,大家們都議論戰爭就要來了,”米盧迪爾說著緊擰眉頭,“我昨晚看到Nana也為Ada穿上了鎧甲,今早我找不見Ada了。”瑟蘭迪爾收回視線,一面整理剛剛扣攏的護臂一面淡淡的說:“抱歉,米盧迪爾。你父親是我的傳令,他有自己的職責要履行。”“可我能和父親一道上戰場嗎?陛下!”米盧迪爾忽然大聲的請求,“我會射箭,比任何小夥伴都射得準!我也不怕半獸人或野蠻人,我想和Ada並肩戰鬥!”聽到這番話瑟蘭迪爾眉心蹙動了一下,一時陷入靜默,之後他肅然轉過面孔,“你並非沒有任務,米盧迪爾。”“請您下旨。”小精靈莊重的行個禮說。瑟蘭迪爾俯視他頭一次梳得整整齊齊的褐發,“記住,無論任何時候,你都一定要保護好你的母親。”
萊戈拉斯一行人在正午之前重新回到了法貢森林的邊緣——三人小隊昨夜宿營的地方,阿拉貢頭一個發現馬匹不見了。“糟糕,這兒離洛汗都城還有一段不短的路程。”阿拉貢嘆口氣說。金靂則不以為然,“就算兩匹馬都在,我們現在可有五個人,要怎麼騎?也許我們註定得走路。”“我可不能走路,事態緊急!”甘道夫說罷抬起頭,忽然連吹三聲清亮悠長的口哨。眾人吃了一驚,因為這口哨聲完全不似老人發出的,響亮得足以傳到遙遠的地方。等待一刻,風中開始有馬匹嘶鳴聲傳來。眾人循著甘道夫的目光眺去,望見起伏的荒原盡頭漸漸出現一匹白駒的影子。“我的維拉,這馬跑得真快!叫我想起了我在密林的坐騎,真希望它也在這兒!”萊戈拉斯嘆道。又過一刻,連目光短淺的金靂也瞪大了眼睛,因為他望見的不是一匹,而是一群駿馬!——馬群奔騰來勢驚人!
“這……這些馬都是供我們騎的嗎?”金靂問。“它們是草原上的野馬,那匹白色的頭馬是馬王影疾,吾之老友,”甘道夫說著露出微笑,“我昨日已將意念投射向它,令它和同胞從南方趕來接應我們。”“還有哈蘇風和阿羅德!”阿拉貢辨認出了他們跑丟的兩匹坐騎——唯有這兩匹身負鞍轡和武器。當衆人還在議論的時候,雪色的頭馬已第一個奔至。它的毛皮閃耀,長鬃在急馳下隨著狂風飛舞。但看到甘道夫它立刻緩下蹄步,開始大聲的嘶鳴,然後用鼻子磨搓老巫師的脖子。其它的馬匹見首領停下來也有組織的兜了個圈,阿拉貢和萊戈拉斯奔上前,把兩匹戰馬控制住。
萊戈拉斯牽著阿羅德回到洛斯蘿睿爾的身邊。“Nana,我們共乘一騎好不好?還是您想自己騎一匹?”萊戈拉斯問。洛斯蘿睿爾眸光閃動著走近,視線落在固定於鞍側的一把弓和半筒未射完的羽箭上。“唔……它過去的主人應該是名弓兵,不幸在對強獸人作戰時犧牲了。”萊戈拉斯解釋道。洛斯蘿睿爾摘下那張弓,試著勾張弓弦。看到母親張弓的動作,萊戈拉斯欣喜意識到她的身體已無大礙。洛斯蘿睿爾很快將弓和箭筒都背在了身上,之後無聲注視着兒子,那眼神令萊戈拉斯警覺她有話要說。“Nana……”萊戈拉斯心頭一動。
“好啦,讓我們朝著伊多拉斯出發,朝著希優頓的金宮殿出發,馬不停蹄!”甘道夫對眾人說道,他已跨坐在了馬王影疾的背上,“但願聰明、快速的馬兒能陪我們到天涯海角,跨越任何危機四伏之處!相信我,朋友們,這將是一場硬仗。如果洛汗落入敵手,那剛鐸也將不保,整個自由世界都將淪陷。”聽到甘道夫的話阿拉貢的神色無比凝重,他沉默著翻上哈蘇風,很快將金靂也拽上馬背。萊戈拉斯咬一咬牙,朝母親伸出手。“我們先一道去伊多拉斯吧!”萊戈拉斯說,“等應對完這次危機,我就立刻和您……”洛斯蘿睿爾卻抿唇搖了搖頭。
“Nana!”萊戈拉斯眉心緊皺。洛斯蘿睿爾緩緩上前,再度愛撫他的臉頰,動作溫柔又珍重。“您……一定要現在走嗎?”萊戈拉斯問,他掙扎著又望一眼同伴們。甘道夫微微眯眼注視他,金靂無言盯著阿拉貢的後背,阿拉貢本人則扭頭望向了荒原盡處。眾人都在原地佇立了一刻,洛斯蘿睿爾終於垂下手離開萊戈拉斯走向馬群。一陣強風吹起她的淺棕長髮,髮絲紛紛撩過她肩負的強弓與箭筒。一聲短促的響哨之後,某匹棕色駿馬對她的召喚起了反應。馬兒豎起耳朵偏頭看她,不久便邁著小跑的步伐靠近。“Nana……”萊戈拉斯追攆上去,洛斯蘿睿爾卻在他趕到之前輕盈翻上了馬背。
“我……”萊戈拉斯滿面通紅的仰視母親,又回望身後。洛斯蘿睿爾亦望那三人一眼,之後朝萊戈拉斯伸出了手。明白母親的意圖,萊戈拉斯在矛盾中掙扎。他喃喃說:“我也想和您一起回到Ada的身邊,可是……”洛斯蘿睿爾眸光晶亮的看著他。猶豫良久,萊戈拉斯終於下定決心深吸口氣。“好,我跟您一起回密林!”他說著搭上母親的手。可出乎意料的,洛斯蘿睿爾並沒有將他拽上馬背,反而鬆開手笑了。“您這是……”萊戈拉斯疑惑的看向母親。洛斯蘿睿爾依然笑著展開他的掌心,在那之上寫划起來。只是寫著寫著,眼中又現出了淚光。
荒原上東風吹送,令殘雲散去,讓人不禁奢望蕭條的寒冬就要逝去春日將臨。望著遠方一人一騎頂風馳行的背影,金靂唏噓不已。“你母親最後留給你什麼話了?”金靂問。萊戈拉斯哽咽搖頭,牢牢攥緊自己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