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

    死。

    當然，還要讓他死得讓人無話可說。

    所以，他們不能親自動手，以免落人口實。老一輩人雖然注重後輩的競爭意識，但更加在乎家族的安定和大局。若是因此血親相殘，必然震怒。

    於是就有了那一場誣陷，就有了他流放瑤華黑森的一幕。

    這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還得從一年前說起。梅曄堂因為天賦低劣，所以修行需要更多的資源、更好的環境。可他放棄了這些，就意味著他要親自去賺取那些修行所需的資源，去尋找天地能量足夠豐沛，又足夠安靜的修行之地。

    所以他大部分時候都不在家族。

    加之他一心修道，不問外事。這兩點，就給了別人可乘之機。

    對於一個武道家族來說，一片富足的資源地是極為緊要的。而朝堂之上無論文武百官，都或多或少有著自己背後支援的家族。照著這想法，被劃治一地的郡守纔是最理想的職位，可為什麼這麼多人寧可守著一個皇都長安的虛職，也不願意接受外調？

    因為長安直達天聽。

    只有待在這裏，他們才能隨時掌握第一手情報，不說彈劾別人，至少讓別人揪住把柄的時候有時間打點，被人誣陷的時候還有處說理去。這就是君主國政治的弊端之一。

    大唐如此，而各個家族，也是如此。只有站在權力者近前的人，纔有更高的機率規避不必要的風險。

    梅曄堂在家族頗受冷遇，出門在外也少有人知道他去哪裏——反正無非是去山河大川獲取資源，前往人煙稀少的荒郊野外僻靜之處修煉。這也可說是家族的敵對一脈刻意營造出的結果，因為只要他待在家族一天，就有人來找他麻煩，讓梅曄堂不勝其擾。

    可是他出門做了什麼，父親心底清楚，其他的實權長老可不知道。而且這樣久了，族長本人原來還擔心他的安全，一年多前也開始心寬放任。這時候，就是其他人的機會來了。

    “梅曄堂”的身影開始流連煙花柳巷，勾欄賭場。這自然不是梅曄堂本人，而是他們尋了幾個和他長相相似的人冒充，輪換著出門。如是一年後，梅曄堂本來幾乎透明的存在感在不利的方面一再重新整理，最後終於惹了大事。

    對良家婦女施暴，在賭場輸錢鬧事……一系列的壞訊息接踵而至，當家主一脈終於重視起來的時候，已經無力迴天。尤其是過往一直在他眼裏還算忠心的小僕，竟然當衆指證犯下這些事，讓梅家祖上蒙羞的就是梅曄堂本人的時候，人證物證確鑿。

    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冤枉的，但他們都不願意為他出頭——因為不值得。

    他沒有被投資的價值。

    也只有血脈相連至深的家人，讓他多少有一絲安慰。繼母是妾室出身，原本和主母關係並不差，雖然先懷子嗣，但兄弟兩個同父異母，卻少見的重視兩人的手足之情。而父親更是一點不嫌棄他，即便是最後的最後，也在全力保他。

    一家如此，夫復何求。

    他來到瑤華黑森的前二十天，吃足了苦頭。可畢竟本來就在這樣野外的環境廝混，竟是讓他硬是存活到了現在。他不只是單純地畏懼死亡，同時也憋著一口氣——

    你們要我死，我偏要活給你們看看！

    然而聽完了梅曄堂的故事，鹿君澤絲毫無感。他攏了攏一頭黑髮，隨手扯了條瑤華花莖低束長髮，以寒冷的真元延緩其生機流逝，以免枯了斷了後，還得再換。

    居然有人會僅僅爲了分配到人的一份資源，就處心積慮一年多來對付一個心煉下境，他實在無法想象——這背後必然還有什麼梅曄堂所不知道的秘密在裡面。

    不過至少，在他知道這不過是一個最強纔不過忘神上境的家族後，就已經決定攀上這條線了——他們並不是不堪一擊的弱小家族，也有很多的人脈，樹大根深，卻沒有大乘期的強者。他打定主意去梅家暫時做條寄生蟲，既不用擔心他們短期內突然覆滅後的出路，也不用害怕遇到無法敵對的強者發難，難以脫身，正是最好的去處。

    為此，梅曄堂是必須的跳板，“梅喆”不會讓他出事。而且他幫助了梅曄堂，雖然必然會和處在他的對立面的某些人打個照面，但只要不表現地立場分明，就能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