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空不語，只是點點頭。然而當鹿君澤還想再問的時候，他卻伸手止住了話題：“不要問，不要想。告訴你他還活著，已經是我能給你最大限度的情報了。如果你還有什麼想要解開的疑問，到時候自己去問他吧。”

    “當然，”燕青空突然詭秘一笑，“前提是，你要在阻止這場戰爭的同時——”

    “活下去。”

    “用你那副已經不堪重負的身體。”

    鹿君澤全身一震！不只是他，連蒙紹毅也瞬間明白了他說的是什麼。

    果然……用【坤朔】來為鹿君澤續命就是鹿正哲的計劃！恐怕就算沒有崑崙正宗，沒有蒙紹毅的推測，他們也會想方設法地將鹿君澤引過來。

    只是，鹿正哲的計劃裡，這裏就是終點，還是另一個計劃的起始？蒙紹毅眼中流光一閃，然而他突然臉色一變，就見一陣疾風掠過，然後他便感覺似乎身上少了些什麼。

    此刻，燕青空手上捏著一枚小型陣盤。蒙紹毅看見後，不僅沒有奪回的打算，反而面色古怪——他可不記得身上有這樣的小東西。而燕青空則是微微一笑：“這是羽張那孩子給我的土特產，就當做謝謝你不遠千里把它送過來，我就不追究你那點小心思了。”於是轉頭離開。

    蒙紹毅沒想到白羽張居然在他身上動了手腳，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除了滿頭黑線，只能恨恨地跺了一腳。而且，他提到小心思——他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也就是說，自己就算沾著鹿君澤的光得到了【坤朔】的種子，對鹿君澤本人來說也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吧。

    真是太好了。

    而當燕青空轉身打算拉楊麒起身時，楊麒卻是一動不動。

    燕青空皺眉。

    此刻楊麒終於抬起頭，平靜道：“我不走。”

    燕青空以同樣平靜的語調反問：“所以，你要浪費掉這條老徐頭不惜用整個千葉宮換來的命嗎？”他說的老徐頭，正是他們大隋的國師。

    然而此刻的楊麒卻低聲笑了起來，猶如夜梟般難聽嘶啞。

    他用著那已經快不能出聲的嗓子哽咽道：“用整個千葉宮換來的命嗎？那我，可以用它再換回這些人的命嗎？”

    一眾已至，警戒著鹿君澤的部下，還有後方的民眾，頓時感到心頭微顫。

    殿下，你……

    “自然不能。”燕青空的話不帶一絲的委婉。

    “呵，那樣的我，活著出去又有什麼意義？”他的眼神茫然，“我是爲了我的子民而活的，既然他們都要死，那我為什麼不能陪著他們一起？還是說你們又有別的目的，怎麼，什麼都沒有的我還有什麼利用價值嗎？”楊麒面容慘然。

    燕青空嘆了口氣。

    他早知道會變成這樣。這孩子只是個不知世事的小少爺，沒有足夠的磨礪，一時間無法接受，心境崩潰也是意料之中。

    然而，他確實沒有辦法再說些什麼。

    這個孩子的確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如果是鹿正哲在這裏，前腳那個國師自我了結性命，後腳他就會殺人滅口。

    不為別的，只是爲了報復。就如他答應了讓楊麒活著出去，而作為代價，徐林甫一干大隋遺脈均要葬身於此那樣。

    此刻，一直一言不發的駱鳳年卻開口了：“殿下，快走吧。”

    “您不該爲了我們這樣的有罪之身喪命。”

    他的語氣前所未有地平靜，神色也從未有過如此的堅定。他完好的另一條手臂緊了緊手中的斬馬刀，微微咬牙。

    楊麒呆呆抬頭，喃喃道：“駱將軍……”

    “殿下，”這時的駱鳳年，突然側頭，微微一笑，“知道嗎，在這個充滿了骯髒血腥味的地下宮殿裡，至少在貴族裏，我最討厭的就是你。”

    楊麒一呆。

    “千葉宮成立以後，每當我被派遣去幹那些髒活的時候，就在想，為什麼你就能高高在上養尊處優，而我就必須在泥濘裡摸滾打爬，在刀劍上躲避黑白無常？就只是因為身份嗎？”

    “不是的，”沒錯，國師這麼告訴過我，“是因為爲了有朝一日我們復國在望的時候，那個最後登基的一國之主，依然能光明正大地走到臺前。所以您必須是乾淨的。”

    “正如現在，爲了一群在我們這些早就不算是人的惡鬼眼裏已經失去價值的普通民眾，您能勇敢地站出來，為他們遮風擋雨。殿下，這就是王者該有的姿態！我並不奢求您能甘願放棄這最後的子民們，但至少，您該聽聽他們的願望。”

    “我們的目的，不是苟延殘喘！是要復興大隋！！您是我們的最後的希望，只要您還在，大隋的心氣就還在……”

    及此，駱鳳年已經開始哽咽。

    他強迫著自己說完最後那句話——

    “快走！”燕青空說好會帶著殿下走，但如果要殺他的是鹿君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