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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殿下(下)

    這就是“千葉宮”的來歷。任誰在入侵前也沒想到,地表的所有千葉宮分舵和總舵都是假象,是隨時可以放棄臨時據點,也只有最外圍的銀牌殺手和銅牌殺手,以及剛入行的成員會傻到以為真正的千葉宮枝蔓遍佈天下。

    他們偏守一隅,如同洞穴的老鼠般戰戰兢兢地過著不見天日的生活。

    能來到青魚山脈的都是千葉宮的“國民”,他們之中甚至很多人從出生到死亡都沒有見過耀眼的太陽,以為世界本該就是這一方小小天地。不過這裏雖有近百萬人口,但作為修者的,十不存一。而其中天賦上佳,忠心耿耿的又是得百裏挑一。

    所以千葉宮作為擺在明面上的殺手組織,除了嫡系的部眾,還有從外圍吸收的新成員。他們都是經過重重考驗,值得信賴的新鮮血液。

    當然,偶爾也會混進如黎賀陽這樣的情況,不過這些他派間諜都在後來的任務中被發現和排除,如這般死後纔將訊息帶去地表,又未曾被察覺的,還是幾百年來第一例。

    不……或許不是未曾察覺?

    另一邊,以四大派為首的聯合清剿部隊並未去動用巡夜司和鎮妖獄的關係——表面上,行動也很隱秘——表面上。畢竟如此巨大數量的人員調動,要是千葉宮不曾察覺,那就是真的見了鬼了。可即便如此,他們也無可奈何,只能使出與以往的反清剿相似的套路——丟擲幾個稍顯隱秘的據點作為誘餌,在反殺的同時儘可能多地轉移核心成員。而若事不可為——

    大家都知道該怎麼做。

    他們是不能暴露在陽光下的人,至少現在不能。

    地下宮殿深達二百來丈,格局清明,基礎牢固。其邊牆上又修有許多棧道,能在高處遠觀大半個地下城市的燈火通明。

    如今一處棧道上,一名錦衣外披勁裝著內的青年單手扶著腰際鞘內的長劍,在高處觀望著這寧靜的城市,其如常地運作著,如同靜脈裡緩緩流淌的鮮血。

    誰也不知道,過了明天,這裏便只剩一片廢墟。

    包括錦衣青年自己。

    然而這並不因此減少他滿臉的惆悵與悲傷。他知道他們究竟是誰,揹負著怎樣的責任,面對著怎樣的危機。就算是下一刻這座城市就如夢幻泡影般破滅,他也絲毫不感到奇怪。

    “千葉宮”。

    呵……他們大隋如今連個對外組織的名字都要外人替他們起。

    一陣微風拂過,在牆壁上留下輕微的迴響,不過一個轉頭的工夫,一道黑影已經立足於他的身後,黑袍躬身道:“楊麒殿下。”,正要下跪,但卻讓錦衣青年擺手止住了:

    “國師免禮。”

    然後便攏了攏他的一頭黑髮,眼色也再度變得古井不波,問道:“你說崑崙南燁等大派突然有多處弟子調遣,如今外面可有異動?”

    那被稱為國師的黑袍人道:“就在左近。”年輕人一愣,便聽出了那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柔和的面龐曲線頓時緊繃,然後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喃喃道:“是嗎……”

    “所以,這就是最後了吧?”

    然而黑袍人的聲音顯得有些不甘,道:“那倒未必!他們依舊只是軟性地包圍了我們外圍據點,雖然比過去多得多,但只要……”

    “夠了!”楊麒還抓著棧道扶手的指尖一緊,便有木材嘎吱的聲響。這扶手用的是堅逾精鋼的梁栓木,卻依然不堪重荷,行將折斷,可見青年的指力之強,已經超出了結丹境體修的界限。

    他貴為前朝遺脈,無論血統功法均是上上之選,如今三十而立,便已經登臨忘神之境,可謂是外界也少有的天才,可惜這於大局毫無意義。

    如今能改變局勢的個人力量,唯有縱橫。可他們“千葉宮”,便是這最強的國師,也只是陰陽五行俱修,已達平衡的偽縱橫。

    而且潛力已盡。

    楊麒平了平心神,悵然道:“國師,我不明白。復國真的,真的比我大隋子民的性命還重要嗎?”他的問題也是歷代被教導灌輸復國興邦思想的隋朝遺脈共同的疑問。畢竟,已經四百年了。

    若是四百年前大隋剛滅,大家的心情便不是不可理解。可如今四百年過去了,再深的仇恨也在安逸中淡忘,可似乎唯獨他們這些前朝貴族始終無法忘懷。

    如今最後剩下願意跟隨他們的人已不足百萬,而其中又有多少是因為訊息閉塞,錯信他們的?他們不僅沒能完成當初的承諾,還成了一個見不得光的殺手組織,惶惶不可終日。

    他們離夢想越來越遙遠,可為什麼他們還要堅持?

    國師不語。

    他知道,殿下需要發泄。因為殿下……太善良了。

    即便以一身擔下罪責,來換取國民重見天日,他也願意去做。若是殿下早生百年,而他也能早日輔佐這樣的明主,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可現在……新的希望已經來了,即便殿下願意放棄榮華,那群看不透未來的人,也不會丟掉觸手可及的富貴。

    只剩一個月……

    還有一個月,那樣東西就完成了。還有一個月,“那群人”就會實現他們的諾言。

    到時裏應外合,大唐便是……“那群人”的囊中之物。

    而他們,只是傀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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