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開始其實也想過會被拒絕的機率有多大，但所幸的是，鹿君澤答應了。

    反正也沒得選，索性拼一把——這是鹿君澤的原話。當然，這其中又有幾分提防的想法，幾分其他的心思，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但蒙紹毅相信，鹿君澤不會騙他。

    這樣平日裏就喜怒無常，實際更是驕傲狂妄還勝其父的傢伙，哪裏需要欺騙他？而且就算他要毀約，自己又能奈他何？

    他們互相之間，由此產生了微妙的信任平衡。

    這件事只有他，鹿君澤，還有師尊三個人知道。所以他就以監視者的身份被派遣過來，仔細想想當下，整個崑崙值得信任又和鹿君澤交流尚算熟絡的，也就他和白羽張兩人。至於實力上的問題——就目前的情況而言，除了蘇靖小師叔祖，還真沒人敢在他面前大喘氣的。

    也正因此，程旭在得知鹿君澤只剩不到十天壽命的時候，會力挺鹿君澤的建議更早地開始部署戰力，而不等人員來齊，力求在最短的時間裏將千葉宮一網打盡。而關鍵的先鋒空缺，則由已經使用他的領域道法證明了自己具備最強破壞力的無心散人來負責。

    當然，那部分未知的地圖路線，也由他們三人共享。

    人事已經盡了，且待天命。

    然而蒙紹毅的心頭依舊有一絲縈繞不去的違和感。

    有一部分是源自這詭異的功法，而另一部分……是千葉宮。

    殺手組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大唐地下社會的秩序維持者之一，一方倒了，也要另一方崛起以保證秩序不會混亂。千葉宮行事大部分時候都是認錢不認人，但不可否認，他們也為蜀中的和平安定做出過貢獻。

    崑崙急於毀滅他們，原因尚不明確——或許高層們知道什麼，但卻無人對他提起隻言片語，包括師尊。

    不止如此，崑崙此行，暗地裏糾集了四大門派和整整六座山莊的力量，卻在乾坤正宗的建議下對另外的某一門派——浸夜砂提防警戒——他們始終不是本土人。而面對懸空寺則是隻字不提。這倒還算容易理解，懸空寺本就是外流，地處偏遠，且對妖魔與人類修者一視同仁，不講大義，只念各自一心的善惡。而浸夜砂對灰色區域的世界態度曖·昧，雖然時有參與調節紛爭，但他們雖然是最晚形成門派的幾個，實際的歷史卻比大唐本身還要悠久，曾歷經三朝風雨——而無論是朝代更替，還是妖魔動亂，他們都很少理會。如果告知他們，或也只會招來麻煩。

    更大的問題是，為什麼乾坤正宗也願意摻和這件事，還比他們還積極？

    他們向來入世，但同時也超然物外，若非家國大難，否則不會以門派的名義理會江湖仇殺。

    他們已經明白了“那東西”的威脅。

    但是……“那東西”真的有這麼可怕？

    或許是他們也聽到了什麼關於【坤朔】的話題……蒙紹毅臉上蒙上了一層陰霾。

    他突然感到一陣疲憊，然後腦仁一疼……修者在思考的時候總是喜歡憑藉些微的真元來提神，然而這樣的刺激並不是沒有代價的。他在思路清晰的同時，相對地也更容易疲勞。

    蒙紹毅已經感覺昏昏沉沉，眼皮子耷拉下來。

    該死……他拍了拍頭。

    明明今天狀態這麼好，正想到緊要關頭……

    “好了，沒事的話，就快睡吧。”

    嗯？

    這直接在心底響起的聲音……傳音入密之法。這種手法是逼音成線的高階運用，對於結丹境來說還尚算困難，可對歸一境來說就和吃飯喝水呼吸一樣輕易。

    鹿君澤。

    蒙紹毅詫異地朝著他望了一眼，然而鹿君澤完全沒有朝這邊看一下的想法，但是下一句話接踵而至——

    “這場剿滅行動，來的的確很突然，但不是現在的你需要思考的。”

    “你只要安然完成自己的任務，然後全身而退就可以了。”

    蒙紹毅一愣，便明白自己所思所想都被鹿君澤看在眼裏。他心下斟酌，還是把這話聽了進去，便點點頭，不再去思考這些煩心事。

    說的沒錯。

    自己別說是參與那些縱橫大能之間的佈局博弈，現在明明連忘神境都沒摸到邊的自己，可沒這麼空閒啊……

    遠處，白羽張無意間瞥了這裏一眼，目光閃動。

    ……

    在青魚山脈的地下，一座巨大的宮殿如同流水線生產的機器般運轉不息。這裏格局已經接近一座城市，人們就在這地下生活，植被依靠地熱獲取光源，地下水更是豐富，也有地下的特殊畜牧業支撐優質肉食出產，而礦產更是堆積如山。除了必要的鹽分需要收集並統一分配外，完全可以自給自足。這裏與世隔絕，只有特殊部隊的人才會頻繁出入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