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命運(下)
鹿君澤手上的烤雞整隻三下五除二便解決了,因為他們隨身沒有帶調味料,所以味道相當地“乾燥”,面對這樣粗糙做工的食材,他也沒了品味的意思,只求快點填飽肚子。要是平時在青元,他指不定要向何熙抱怨兩句。可都到了最後一步,鹿君澤也懶得在這種小事上計較了。
按照自己最後無理取鬧而達成的約定,他們進攻千葉宮的計劃被提前了。
最多再過一天,便是他們進攻的時候,到時會由自己打頭陣。而白羽張只負責外圍警戒和計劃開始後的通訊,為此白羽張準備了不少傳音陣盤,蒙紹毅則只是負責看住白羽張和自己,主要不讓自己亂來——當然只是表面的理由,否則也不該派一個結丹上境來監視歸一上境——更何況他們那群人裡,唯一能對自己造成生命威脅的,恐怕也就只有蘇靖而已。
鹿君澤在剛纔的初步探查中,有數次遇到巡邏的暗哨,都強忍著不去襲擊,靜步離開。
老實說,很難受。
敵人就在眼前,但卻要等待最佳時機的這段時間,無疑讓他心癢如貓撓,緊張、憎恨,即將解脫的欣快感,百味雜陳。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如今已經十年過去了,他在最後關頭既不想出岔子,所以無數次地強迫自己冷靜——卻也難以自抑,全身如同迴光返照一般運用自如的真元也隨著心境起伏而躁動不安。
他只能用從蒙紹毅那裏拿到的《化清子訣》一遍一遍地洗滌沖刷自己的真元,平復這份複雜的情感。
“就快了……”他喃喃道,像是在下達心理暗示。
事到如今,他已經不再期望什麼延壽的事了,他只想毀滅!那份身處死地的絕望空洞,已經再度自瞳孔深處的死灰中復燃。
另一邊,蒙紹毅也將之盡數納入眼簾。
鹿君澤的心態已經差到了極點——即便是如此也能冷血般地阻止自己發泄,果然,如果你能活下去的話……
作為人類,這種個性已然是崩壞了的。
但不管是作為武人憧憬的完全體,還是作為他“崑崙正宗之路”的道標——
是理想的目標。
蒙紹毅在搭築好臨時處所,做完偽裝工作,確認過周圍並無暗哨,地理位置足夠隱蔽後,開始運轉《化清訣》。短短七天時間,還要日夜兼程地趕路,途中爲了不讓他們三人這樣的“名人”被察覺,大家走的都是險要而人跡罕至的道路。要在這短短時間裏把《化清訣》修行熟練也是挺困難的,可是蒙紹毅卻已經超過了“熟練”的程度,已經達到了登堂入室的地步。
爲了達成自己的野望,他前所未有地專注於修行和此行的成果。
他們三人中,大概只有他是單純爲了自己纔來的吧。畢竟,要獲取【坤朔】的種子,他必須就在鹿君澤左近。而其中關鍵,便在於那《化清訣》。
《化清子訣》和《化清訣》之間存在聯絡,而後者幾乎不具備任何神通與特性,唯一的作用便是能聯結《化清子訣》所修的真元;前者雖然執行路線和控制要求更為複雜精細,威能卻強悍無匹,無論是負傷的自我治療速度,對異種真氣的排斥功效,強健身軀的效率,操縱真元的精細度輔助,均是上上之選。但前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只是爲了後者做嫁衣。
換成通俗的話來說,就是借雞生蛋,而修行《化清訣》的人讓別人修行《化清子訣》的最後目的,是連同對方的天賦和修為全都剝奪過來——不過也不是沒有限制。比如說,對於同一個人只能使用一次,而如果一次性奪取的過多,不僅會導致被施術者境界崩壞,有死亡的威脅,還可能連同“傷害”一併轉移部分到自己身上。
事實上,本來蒙紹毅和程旭最頭疼的,就是如何讓鹿君澤來修行這個功法。而程旭想到的方法,便是以它那驚人的療效,來誘使鹿君澤修習。為此,纔有了之前襲擊鹿君澤的鬧劇。他們理由都想好了,結果卻沒用上。
因為蒙紹毅知道了鹿君澤苦於壽數將盡。
蒙紹毅沒有隱瞞,他直言不諱,告訴鹿君澤,他的目的是取得【坤朔】的種子。而相對的對鹿君澤本人而言,如今的情況下,修行《化清子訣》來彌補如今他的功法斷檔,也是很有必要的。
雙方一拍即合。
對蒙紹毅來講,已經成熟的【坤朔】日漸強大,按照師尊的計算,如今即便是他的【天火道煉】,配合坤朔之壤也最多隻能壓制數年,何況如今已經沒有坤朔之壤,他的天賦能壓制月餘就恐怕是極限了,所以必須要結合【午陽乾綱】和鹿君澤身上已經深入骨髓的坤朔之壤氣息來輔助。
而為此,必須要藉由鹿君澤這具已經使用坤朔之壤常年浸泡沾染氣息的身體。所以他們就想出了使用《化清訣》的方式。初次聽說的時候,蒙紹毅也是很吃驚,這世界上竟然還有這樣的邪惡功法,而且就在崑崙!然而程旭不願意多說,只道你用就好,但別告訴別人。
可他還是揹着師尊告訴了鹿君澤。
不然,就不公平。人之將死,連到死都要被無關者算計,也未免太悲哀了。
何況他雖然提出了使用【坤朔】與【午陽乾綱】對抗的方式來維持平衡,再使用被他暫時弱化後的兩種天賦以《化清子訣》調和構築新的平衡這樣的方式來達到恢復壽命的方式,但這種事情又沒人試驗過,誰知道他們這樣粗陋的計劃究竟能否成功?如果鹿正哲還在,倒是可以問問他當初是否還有其他更安全精細的計劃,可現在他們顯然沒有這個空閒去找一個銷聲匿跡十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