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命運(上)
他們轉身戒備,卻見到燕青空被白羽張的【鷹揚】劍指咽喉!燕青空神色微訝,似乎是沒有想到,白羽張明明只有結丹中境,反應竟已達到接近未卜先知的地步!
他苦笑,目光悵然,道:“蘇師叔說的沒錯。如果說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對不起的人,那大概就是你了。”
沒錯。
我把你們帶進了這個刀光劍影的世界裏,卻沒有盡到引路人的責任。
而白羽張聽到這番話,先是一愣,旋即麵現痛苦之色,其上更多的,是因不知如何是好才痛苦。
白羽張不想與他為敵,可燕青空卻……
“所以,”燕青空終於正色,嚴肅道,“你願意放棄現在的崑崙,跟我走嗎?”
白羽張一點不驚訝,但正因為不驚訝,痛苦之色更重。
他咬牙,強忍著怒火道:“就算到了現在……”
“你還是執迷不悟嗎?!”
“到底是什麼東西,能讓你做下弒師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還能感到光榮的?!”到了最後,這話語已是咆哮著說出來的了。
燕青空卻神情不變,沒有正面回答,但聲線卻比之前僵硬了幾分:“所以,你的答案是否?”
白羽張不知該怎麼說。
但雙方都已經知曉答案了。
燕青空輕舒一口氣,嘆道:“也好。”
然後,他轉身離去。
用走的。
卻無人敢阻。
白羽張眼前所現的,卻是燕青空背後每一個破綻的位置,攻殺方式,以及最佳的成功率,然而他強忍著不讓自己出手。他在最後,已經感應到了一絲殺氣。
若是這個時候出手……
白羽張必死無疑,燕青空心裏,再無當年的師徒情分之礙。
然而就在燕青空即將遠去的時候,他的聲音卻自白羽張心頭響起。白羽張頓時一愣,旋即明白了,是傳音入密!
“有一點你搞錯了,我從來不以弒師為榮。可他必須死,因為他不死,我就得死,這不是我的選擇,羽張,我和你們不同,從來沒得選擇。”
“而弒師,也不是天底下最痛苦的事情。至少我在弒殺他之前,已經明白我們師徒情分已盡,那個時候的嚴博,除了仇人,此外什麼都不是。”
“我對他仁至義盡,他卻依然咄咄相逼,還做了……那最不該做的事。”
“最痛苦的,是被逼迫著殺死天下間最愛自己的人,他卻沒的選擇。”
“而這,就是他的命運。”
“鹿君澤的命運。”
鹿君澤的命運……
什麼意思?他們想幹什麼?嚴博做了不該做的事又是怎樣一回事?白羽張陡然感到一陣寒意涌現,這份內心的寒冷遠遠超過了【白霜詭變】的界限,凍得他骨骼咔咔直響,幾如冰雕。
所以,這其實是一盤他還尚未看到邊際的大棋?
所以他們的目標,是鹿君澤?
鹿君澤的崛起,是在十年前。
十年前,他的父親鹿正哲在數名妖魔強者的追殺下消失無蹤,從此杳無音訊。
嚴博掌門被燕青空所殺,燕青空叛出師門,同樣是在十年前。期間間隔,甚至還不到一個月。這之間,到底又有什麼聯絡呢?
而燕青空,為什麼要告訴他這些?這些是用傳音入密之法告訴他的,那他又是有著什麼特別的理由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只知會他一人?
是要他保護鹿君澤不受命運所縛嗎?還是……要他殺了鹿君澤,就此斬斷這……不!
他緊了緊手中長劍,眼角瞥見了一身焦黑的鹿君澤。
如果真是如此,他現在就能動手了。
他是……促成這命運的推手之一!
可是,為什麼……
他想起了他與鹿君澤最初相識,那城頭的一戰。
那雙眼睛裏滿是無奈和戲謔,而他所察覺的,卻是背後難忍的痛苦,無盡的虛無和空洞。
他身上……除了那【午陽乾綱】外,還有什麼秘密嗎?
……
當白羽張回過神來,是在鹿君澤把一隻烤野雞的雞頭插進自己嘴裏的時候,這動作差點讓他因為呼吸不暢而嗆到。他幾乎條件反射一般朝著始作俑者揮了一拳,卻被一個輕巧後跳躲閃開了。這是當然的,也讓白羽張很不爽——如今已是歸一上境的鹿君澤即便不用真元,光憑肉體強度就能把他們都摁在地上摩擦。
“又在發呆,小心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就被殺手一鍋端了。”一邊啃著烤野雞,鹿君澤一邊含糊不清地道。
白羽張白了他一眼,道:“要是真的這樣,那我們要你何用?”
他心情鬱郁,不僅是因為曾經的領路人最後留下的那段意義不明的話。
還因為他知道了另一個真相。
鹿君澤離死還有三天左右的時間。
若非是小師叔祖親自確認過,即便是鹿君澤親口說出來的話,他也無法相信——這名大唐公認的第一真道天才,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於是,纔有了他們的這段旅程。
然後,問題便誕生了——所以燕青空所說的鹿君澤的命運,究竟是什麼呢?
他是會活過這次的任務,還是就在這場戰役裡終結自己的使命?
最愛他的人會死在他的手裏……
他始終不能釋懷這段話。
如果是現在,也就是說……
鹿正哲還沒死,而且就在蜀中?
白羽張想知道。
無關乎結果,只是單純地想要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