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父親所說，《晦明》本該是至少能一直使用到忘神上境，可他的情況卻大大不同。明明只有結丹上境的境界卻有著歸一上境的真元儲量，而且總是出少入多。可一旦他從那黑金內丹裡提取了大量真元，身體在後來就會以更快的速度吸收和轉化天地能量為己用。就像是吝嗇的守財奴唯一肯多花錢的時候之後就必然會大把地攫取利潤。這也是他真元躁動的主要原因之一。

    功法的壓制只是暫時的，他現在急需一個安靜陰涼的環境，來慢慢理順氣息——最好真元稀薄。

    然而他雖然可以壓制著修為境界，但卻不能阻止自己體內的某個部位成長。若是內視，就會發現原本丹田內，他那龐大而不詳的黑金內丹，表面已有多處血色皸裂，怕是隨時會強行晉入忘神境。

    隨著他的移動，周圍也是移形換景。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場景逐漸稀少，到了最後，便是一塊空蕩蕩的荒涼區域。鹿君澤正在努力和自己的真元對抗，本無閒心去關心周遭環境，可這時也是逐漸放慢步伐，最後停住了腳步。

    奇怪……

    自己應該是有在用《咫尺》吧？從掌劍臺到山下，有這麼遠嗎？

    他面色愈發陰沉。腰間佩刀當即出鞘，劃拉出兩道清脆的銳響。

    而這時，眼前的場景陡然一變，竟是已經到了城郊以外的森林裏。這裏松柏高竹間錯，環顧四周竟是一眼看不到林子外邊，顯然是已經很深入了。

    這時，腳步聲與枯枝斷裂的脆響自身後傳來，鹿君澤轉身，便見一灰袍人自後方而來。

    鹿君澤冷笑，道：“讓我一路上一棵樹一株竹子都沒碰到，可真難為你這幻境領域了。”

    那人也是意外道：“我也沒想到，閣下居然會這麼配合地陪我來到此處。”

    “那我一路上沒有看穿，那可真是抱歉啊？”鹿君澤自嘲道。

    固然自己反應慢也有如今心神不寧的原因，可這個距離未免也太遠了。

    只能說，這領域道法做得著實逼真。

    “嗯？”灰袍人沙啞尖銳的聲音再度響起，滿是驚訝疑惑，“沒看穿麼？這可真是捧煞老朽了！明明我只是臨時做了個簡單的幻境而已。”

    喂喂，你這是在嘲諷我？……

    不過他想了想，又恍然道：“也是！你的狀態看起來不太好，這真氣散逸不多，可向四周回收的天地能量卻是多出甚許多倍，我本以為是什麼功法秘術，現在看來，其實是你的真道天賦本身出了問題吧？這樣的情況，老朽修行百餘載，也從未碰到過，倒是長見識了！”

    旋即又讚道，似又有些惋惜：“真不愧是極上天賦！可惜，也到此為止了。”

    鹿君澤朝著四周望望，卻沒有感到一個生人的氣息，便冷笑諷刺道：“千葉宮還真是放心你一個人來取我性命，難道那斷胳膊斷腿的老玩意兒沒告訴你們，就算是歸一境也不配給我提鞋的麼？”

    灰袍人一怔，旋即明白過來，便拉下了灰撲撲的兜帽，露出了本來模樣。

    咦？！那是……

    “變色龍？”鹿君澤並沒有看到對方真人，有些不確定地道。

    因為在灰袍下，是一具完全透明的身體，若非他緩步向前之刻，與周圍景緻並非融為一體，而是帶著些許微妙的空間扭曲感，就連鹿君澤也會以為這只是用了什麼秘術，以一團真元撐起來的一件灰袍。

    妖怪！

    還是歸一境的大妖！

    不過隨著眼前人的變化，鹿君澤也是注意到了，空氣中四散的稀少妖氣。

    變色龍灰袍人抬起已經再看不見的雙手輕輕鼓了鼓掌，道：“眼力倒是尚可！這下你該明白，我和那個你深惡痛絕的千葉宮沒什麼關係了吧？”

    啊啊，確實……雖說十年前，就是千葉宮和妖魔聯手，害得他無家可歸。

    他判斷眼前人和千葉宮沒關係，主要還是另一層原因——

    那就是他之前所說的。

    就算是歸一境，也不配給他提鞋。他十年來招惹千葉宮的所作所為可謂是數不勝數，可千葉宮卻是對他敢怒不敢言，私下裏使絆子的時候也儘量避開他的所在。

    很多人以為他們是在懼怕青元派，但鹿君澤和那個被他斷了一手一腳的紅牌殺手卻是都心知肚明。

    哪怕兩邊從未透過氣。

    他們確實在害怕“鹿君澤”這個人。

    鹿君澤隱隱有感覺，千葉宮並非一個殺手組織這麼簡單。他們在謀劃著某件大事，而為此，要是隻因為在自己手上折損了些人手就不依不饒，恐怕會損失更多。因為鹿君澤是真的不惜性命都要他們滅亡的存在。

    不像其他的門派和組織，就算表面上深惡痛絕，在暗地裏也都有各自灰色渠道的交易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