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君澤可不管這些。

    剛纔蒙紹毅不回到崑崙正宗的行列去，卻跑來再度找上他，他就知道有事發生。

    他本來打定主意，如果是要他上臺切磋武藝，那他是打死也不上的。

    結果這臉打得乓乓響。

    實在是蒙紹毅一下子就捏住了他的軟肋。他自己也沒想到，自己只是無心之言，居然真的找到了出路。

    好吧，沒有確認之前，只是“好像”而已。

    蒙紹毅剛纔對他說的是：“我有辦法讓你續命。”

    “不僅如此，還能讓你天賦上的缺陷從此徹底消失，你會有足夠的時間去衝擊縱橫，甚至更在之上的渡厄期。當然，有兩個條件。後一個，和即將到來的千葉宮之行有關，你必須先保證自己有本事活到那個時候。”

    “而第一個，是現在就和我打一場。而且，要贏過我。”

    這還真是橘麻麥皮……鹿君澤很討厭被人威脅，可是這種時候也只能自己鑽進套裡去。

    活下去纔是更重要的——鹿君澤心想。

    他本想一口回絕，可莫名就想到了何熙。

    那精緻又惹人憐愛的笑顏，還有兩人那最後輕言輕語的未來承諾。

    “假如你回不來，剩下的，我來替你完成。”

    “要是我真能解決壽命的問題，回來之後，你就是我活下去的藉口。”

    ……

    這是計劃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

    蒙紹毅相信就算重來一次，自己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因為，這不僅可能是這輩子走上武道巔峰最大的機遇，也會是——

    創造出那個武道之路上最大障礙的機會。

    這樣的想法，對普通人來說很難理解，可要是對武人而言，卻是理想的。

    一帆風順地登上階梯固然讓人順心，但也缺少了很多證明的機會。而蒙紹毅要用自己的實際來踐行自己的理念，就需要證道的磨劍石。

    至於會否把他的利劍磨斷……要是去想這種問題，那他就已經輸了。

    事實上，在他最後苦苦哀求師尊，求出那種方法後，他的道心已經受損了。他或許能成就縱橫，但恐怕將無法踏上那最後的一步。

    現在，補全道心的機會來了。

    他會……幫助眼前的人度過他最大的危機，但與此同時也要收取利息。

    公平公正。

    而第一件，便是先確認一件事。

    自己究竟差他多遠這件事。

    “呼——”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手中反握的劍已出鞘，《崑崙決》默默運轉，並且不斷加速。

    沒有人發號施令，但所有人都明白，戰鬥已經開始了。

    因為人數寥寥，所以浸夜砂與懸空寺立足於同一個觀臺。而其上，老和尚依然閉眼假寐，中年劍客也無心觀戰，只是已經坐下，有一杯沒一杯地續著茶，他的面前是一棋局，而他的單手時而控制黑棋，時而落下白子，竟是在自己和自己下棋。

    可兩位大人云淡風輕，兩名青年就沒這麼淡定了。小和尚手上的長棍已經躍躍欲試，另一隻手則是隨著擂臺上兩人的氣息變化，快速地比劃著什麼，一點也沒有出家人的矜持，而他一旁的墨鋒則是眯眼，神色凝重。

    剛纔在觀臺上的時候，他就已經感覺到鹿君澤一身的銳氣逼人，而現在，這種感覺更甚。

    甚至，那不是他主動做出的反應，僅僅只是在配合着崑崙正宗的崑崙子第六席，分毫不差地被動提升著相應的應對罡氣，來阻擋那愈發強烈的真氣罡風。

    有溢位，控制不夠到位，但有效部分卻絲毫沒有多用。

    厲害！

    就算是自己，也就只能做到這一步而已。而且，自己大了他將近十歲。

    另一邊

    蒙紹毅的頭髮無風自動，擺出了自己的架勢。

    而鹿君澤那邊卻什麼也沒發生，他只是神情散漫地拔出了橫刀，斜置正立。然而，這副渾身自然而然便處於脫力狀態的模樣……

    師父曾告訴過他，當初他面對鹿正哲，本來是要輸的。

    而這就是原因之一。

    世界上最愚蠢也是最強的架勢——自然體。和對面的蒙紹毅比起來，他僅僅只是站著而已，但魄力已經在無形中傳遞給了所有人。

    簡簡單單一站，就能讓所有清醒地意識到差距的人明白了——他們在武技上有著絕對的差距，難以彌補。

    不愧是極上天賦……

    這具軀殼，這份肌體的控制力，果然幾近完美。

    而另一邊，崑崙正宗的陳嶽則是乾脆贊出了聲：“厲害！”

    厲害？

    他身邊的師弟師妹們並不懂這些，於是有一人壯著膽子問道：“三師兄，你說厲害，是說六師兄嗎？”他問的小心翼翼，也有一分技巧在其中。無論何時，崑崙都最忌諱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這說法既問出了本質，也沒有長對方意氣的意思。

    而陳嶽卻並無此般想法。在他的眼裏，強就是強，弱就是弱，看得分明，那就不用再考慮其他彎彎繞繞的。

    他們是武者。

    他是武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