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父子(上)
這依舊只是一段小插曲。薛家寨也既然說是寨子,那就和江湖各個幫會是差不多的情況,既不屬於名門正派,又不是什麼邪教,行事作為生意多過義氣,談錢勝於論道,所以幾乎沒人會參加試劍會,否則便是和薛驚雲這般,以散修的身份前來觀禮。
而這些散修,大多沒什麼實力背景,事實上散修之中,沒有門派後臺的,根本沒聽說過歸一境,就連忘神境都稀少地令人吃驚,眼下週圍只有寥寥幾個結丹,自是沒人敢觸鹿君澤的黴頭,甚至無人敢上前搭話,只是遠遠站在後麵觀望,指指點點交頭接耳。
鹿君澤周圍已經被空置了一大片。雖然就剛纔的表現看,這位青榜第四的少年英才為人謙和,還成全了別人一樁姻緣。可情況也要分兩面。表面和善和真的和善之間最大的區別,莫過於被對待的人的態度差別。
看刀疤青年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想來是曾經被欺負的很慘吧?就算不是惡意的,至少他的性格沒有看上去那麼友好。
惹得強者不高興是所有弱者的大忌,所以本來熱的地面都快流汗的場地,居然空出了一片清涼。
崑崙弟子們也是發現了這異常,不過也並未多說什麼。最多隻是驚訝一番這無心散人居然會願意待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
不過也是無心散人駕臨,這處觀臺顯得比其他幾處安靜多了,維持秩序的崑崙弟子也是樂得輕鬆。
當然了,不去阻止就意味著,情報的擴散一樣不會被阻止。尤其是鹿君澤現在就坐在觀臺的最前排,其他門派的弟子只要朝著這邊瞄一眼,就能看見悠閒喝茶的鹿君澤。
試劍會還在繼續,但明顯氣氛已經不一樣了。
危險的氣息如同感染一樣傳遍全場。
滄桑大叔就在左近的一條長椅上坐下,四周觀察著,同時不停地用手擦汗。
散修們倒是沒什麼所謂,可是遠處的幾多觀臺是怎麼回事?
哪怕目光聚焦的位置和自己還相差甚遠,他也感受到了那份熾熱——以及難以抑制的敵意。
他多少能想象出原因來——當初場主在三十年前參加試劍會的時候,可是幹了相當不得了的事情啊。
而位於目光中心的君澤少爺居然還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果然不愧是少爺啊……
……
父子血脈相承,承載的不只是血統,還可能有天賦、技術,乃至個性。這讓所有人不得不多一份警惕。雖說算不上生死大仇,不過那樣的打臉方式,別說是六派十二莊,就算是小門小派也不能忍受。
那是對聲望的致命打擊,三十年前要不是“基本該打臉的都打過了”,大家都半斤八兩,說不定就會有個別門派的弟子招收爆出冷門。
三十年前,同樣只有十八歲的鹿正哲,把所有人都踩在腳底下。
沒有例外,所有人。當時的青年才俊單論實力比起今年這屆事實上還要勝出幾分,最強的一人甚至已經到了忘神下境!然而他依然被毫無懸念地擊敗了。
最可怕的是——當時的鹿君澤只有結丹下境,卻把一干無限接近忘神的師兄師姐們輕易擊倒。而且是用的最殘酷的方式。
每擊敗一個人,他就用從他們身上當場學到的武技,去擊倒下一個人。
這是赤·裸裸的炫耀和挑釁,讓所有人怒不可遏——但也無可奈何。因為偷師是江湖之大忌,可他的所為卻不能算是偷師。
那是光明正大地打臉。
他把所有的武技,都用得比原使用者還要出神入化。
那是試劍會自從被劃分爲兩場盛會後,有史以來最惡劣的一次比試。而以那次試劍會為起·點,鹿正哲可謂一發而不可收,連向來眼高於頂的“雲空之目”,在當時都贊其為世代最強,評價鹿正哲是能統治年輕一輩至少十年的遮天大手。
可即便是這樣的評語,也是過於保守了。事實上他在當時青榜第一的位置霸佔的時間是大唐開國以來時間最長的,整整十七年未曾讓最強之名旁落,直到他超過三十五歲的年限為止。
無論敵人所學為何,無論修為怎樣高深,甚至當初他踏上異域戰場的時候,接連三年與各型各色的大妖老魔對戰,都未嘗一敗。
只有一個人曾勝過過他。而那名浸夜砂的原天才劍客,如今的浸夜砂當主也說了——他已再無可能勝過鹿正哲一次。
因為他所有習得的技術,都被這個男人融會貫通,成爲了對付其他敵人的武器。不管是什麼樣的武技,在他的手裏第一次使用,都會以無限接近原主人的水準出現;而第二次發動……就完全變成了鹿正哲的風格,無論精湛程度還是武技本身的針對性和完善程度都遠勝傳承的那一方!
“百識的劍鬼”之名,由此而生。
任何江湖中人,提起鹿正哲,不是恨得牙癢癢,就是真的由衷敬佩。
十年前,鹿正哲不見了。
十年後,他兒子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