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散修(下)
試劍會,大家當然是來試劍的。
無數青年才俊於此一戰成名,也有無數耄耋耆宿於此與宿敵決勝,一償所願。
原本,這只是劍修第一大派崑崙正宗爲了決出天下第一的劍客而舉行的盛會,直到最近百多年,養刀行從一個小組織逐漸成爲了一方大物,群體逐漸龐大的刀客們對於“天下第一劍客”這樣的稱謂嗤之以鼻。甚至還有人曾在過去的試劍會闖入挑戰,雖從未有人真的擊敗過某一屆的所有參與劍客,不過也給試劍會帶來了不小的震動。
崑崙開始思考,他們的目的真的是決出天下第一的劍客嗎?
不,他們想告訴世人的,是天下第一就是崑崙正宗!
不管是在哪一個時代!
於是試劍會被分爲了兩部分——掌劍臺“試劍會”,與“崑崙論劍”。前者成爲了年輕人的舞臺,後者,則是成名已久的武林強豪們爭霸之地。
而兩者,也從劍客之間的武學交流,變成了百家爭鳴之所。
大小門派都有歸置的區所,散修自然也有特批的幾處觀臺。只是相比較力求精銳不求數量的門派,散修的人數還是太多了。雖不至於摩肩接踵,可也是人聲鼎沸——散修少有高門大戶,都是野路子出身,除了一身本事可謂一無是處,雖然試劍會也實乃高雅盛事,可這幫大老粗眼裏就是聚眾打架的地方。所以儘管負責維持秩序的崑崙弟子一再提醒和警告,甚至還武力驅逐了不少惹是生非者,可這群人就是閒不住嘴,嗓門還特別大,什麼樣的聲音都有。
“喂!你看,那邊的是不是南燁正宗的李紅妝姑娘?不虧是大門大派!三兩下就把對面的小子幹趴下了!”一名路人散修道。
一名看起來面貌滄桑的大叔拍了拍路人青年的肩膀,道:“兄弟!不是我說你,沒見識就是沒見識,這不怪你,可拿出來秀就是你的不對了是不?你睜大眼睛仔細瞧瞧,那是結丹境的修為?那是心煉境!心煉境懂不?要是你到了結丹境,真氣外洩能做到這種地步,那還是回家洗洗睡吧,真道不適合你!別看著穿個大紅袍就是李紅妝,難不成放火的就都是無心散人不成?”
這話頓時引起一陣鬨笑。
一旁聽著也誤以為眼前最近擂臺上是李紅妝的人頓時恍然,而路人青年羞紅了臉,頭都快縮排了衣襟裡。
這時一旁一名看著賊眉鼠眼的挎刀中年人眼珠一轉,突然道:“誒!說起這無心散人,可真給我們這幫散修長臉啊!嘿,原本青榜別說前十,就連前一百都沒我們散修的份兒!這小娃娃居然八歲就登上第四的位置!這該是何等的少年奇才啊!”
那滄桑大叔一愣,轉頭古怪道:“倒是有這麼回事來著!可他長自己的臉關我門散修什麼事兒?要知道他名義上是散修,但實際上一直被青元派罩著啊。青元派,嘿喲那可是六派之一!雖說是成立時間最短的,可也是當世大派吧?還有,你光知道個無心散人,你知道他姓什麼嗎?姓鹿!姓鹿懂不?天門山莊的小少爺!江湖傳言,他與天門山莊不和,可我以為,只是家族要他作為散修行走江湖,其實就是在外磨礪磨礪。你看當初的‘劍鬼’鹿正哲,不就是在外面打出來的名堂嘛!就算他一直不回去,可血統還在身上,遲早是要認祖歸宗的。”
一旁纔剛落座的鹿君澤聽得這話一愣,旋即搖頭失笑,繼續單手撐腮,看著場中擂臺上的比試。
他倒是瞥了一眼那滄桑大叔,微微一訝,沒想到在這兒都能見到熟人。
高藝能……自己記得,是高昌的哥哥,沒想到他出了泰然後,已經十年不見,今天居然在試劍會上只有兩桌之隔。而且他那一番解說,倒是有點意思。
大家都很努力啊!假裝出和自己一點不熟的樣子。
也好……這樣,自己就不用分心了。
現在纔是試劍會剛開始,還在預熱,一般都是各大派尚不算出眾的弟子們和小門小派的武道交流。當然,他們散修也能上去,只要年齡不超過三十五歲,在大唐都算做是青年期。這是江湖有名的情報組織“雲空之眼”劃定的年紀範圍。不過這些約戰大多都是在戰前就已經各自選好了對手,用難聽的話來講就是暗箱操作,若是散修上臺,恐怕會遭冷落。所以這邊的散修們就算這兒擠的再熱,也不願意去臺上涼快會兒。
當然,每一屆,都會有想試試身手的人上臺,而其中以養刀行的刀客最為積極。養刀行如今已經是半官方組織,除了任務酬金,還有積分制度兌換功法武器,雖然大部分人都是野路子,也有不少熬出頭的青年刀客。對於刀客來說,名氣有時候可比實力還重要,吸引顧客是一方面,震懾宵小亦是一方面。
散修們出名的可遠比不上正道門派的多,而且試劍會名義上是點到為止,可實際上刀劍無眼,雙方差距懸殊還好說,要是勢均力敵,即便有歸一境的強者坐鎮也未必就能趕得及時,被打殺了都沒處說理去。
那挎刀中年人道:“不會吧?我倒覺得他不太可能認祖歸宗,不是說鹿正哲拒絕了當朝長公主的婚事,得罪了乾坤正宗,才……”
“噓!——”滄桑大叔一聲長噓,然後朝著四周看了一眼,盡是因為他的表情而意識到不對突然禁聲的人。他抹了把汗,惡狠狠地瞪大眼睛低聲道:“我說老弟!有的話能講有的話不該說,你到現在都搞不清楚嗎?!這裏可是有天門山莊和乾坤正宗的人在的!”
挎刀中年人也是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頓時出了一身冷汗,不再作聲。
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即可,要是把大實話說出來,對誰都沒好處,反惹一身腥臊。
“那這無心散人會來試劍會嗎?”彷彿是試圖改善凝固的氣氛,突然有人問道。
於是滄桑大叔見機順坡下驢,故作深沉道:“老實說,這問題真的不好說。”
於是又有人好奇問道:“怎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