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泰然城的慘案，除了當事人，沒有人知道詳細的情形。

    而這些人裡，鹿正哲至今生死不明，那五名大妖大魔同樣不知其蹤跡。而千葉宮人死傷殆盡——如果真的還有一個紅牌殺手活著的話，那就只是“殆盡”而已了。

    如今，知道真相又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大家視野中的，就只有鹿君澤，自然是他說什麼是什麼。

    當時地上能勉強辨認出服飾的千葉宮人屍首只有一百零九具。其中，又有數具屍身還有內丹被發現，所以所有人都以為，這裏只有結丹境和心煉境。

    皆因千葉宮出動的殺手，哪怕是最低階別的銅牌，也有心煉境的水平。而有內丹的，當然是結丹境無疑——也即是銀牌殺手。

    鹿君澤只承認了所有人都是他殺的，還說過，如果是隻算比他修為弱的傢伙的話，至少他看到的已經全死了。

    這之上用了粗糙的話術，本來所有人都能看穿，可所有人都不願意去那樣認為。

    因為，太過驚世駭俗，以至於沒人懷疑現場其實存在修為更高的人。

    以當時所有人的傷口來論，確實是鹿正哲的武技無疑——白殷劍的痕跡太過明顯，並且絲毫不帶偽裝，而那些後來逐步增加的兇人劍與殺手刀技巧，也大多是當時的八歲小孩的身體無法使用的。

    他們基本可以排除有高人在場的可能性——因為《白殷劍》作為百戰的劍技，通用性高到大唐邊疆甚至有一個專門修行此術的白殷軍團，而到了結丹境後，很少有人還把這種基礎的劍術當做自己的主戰武技；再者，鹿君澤的修為後來也被證實已經到了結丹上境，所以所有人都不疑有他。

    殺死千葉宮殺手的是鹿君澤。

    當時在場的，只有心煉境和結丹境的殺手。

    這就是所有人的結論，而當事人並沒有出來指正其中錯漏。

    然而……忘神境是沒有內丹的，當然，歸一境在死後，失卻了真元的肉體也和普通的心煉境沒什麼兩樣。只是，沒人認為，當時在場的會有忘神境或是歸一境的強者。

    否則，即便是直升結丹上境的鹿君澤，也不可能存活下來。

    可是他們再仔細想來，既然千葉宮敢和妖魔勾結，還是五名聯手後能把那個鹿正哲逼得狼狽逃竄的強者們，那他們千葉宮本身就會放心區區百餘名心煉境和幾個小小結丹，跟著一幫妖魔一起執行任務？

    紅牌殺手，是千葉宮目前暴露在人們視線中最強的戰力，同時也是至少到達了歸一境的武者。如果說當時出動的人裡沒有紅牌殺手，那千葉宮又憑什麼將自己的下層戰力借出？

    恐怕，除了兩位紅牌殺手外，連金牌殺手也有不少吧？

    蒙紹毅還是無法置信，這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在一天之內連破四個大境界的怪物……不，照他的說法，他只用了一炷香的時間就能從結丹境境直升歸一上境。

    這實在太荒謬了！

    可如果他相信了這荒謬絕倫的話，就會意外地發現，很多出現在無心散人身上難以理解、錯綜複雜的怪事，一下子變得通順了許多。

    所以他半信半疑。

    如今，蒙紹毅已經徹底明白了為什麼鹿君澤區區一名結丹上境，那天在判斷出對手很可能是縱橫境界，卻依舊敢於吊在後麵追蹤了——因為他自認不輸對手多少，那只是單純的對自己實力的自信而已。

    當然他更明白，那樣的天賦，究竟是一種怎樣的詛咒。

    陰陽不調，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會是個麻煩，而越是純粹強大的天賦，使用者就越發的短命，這點他們都懂。

    就比如說，如同蒙紹毅這樣的頂尖天賦【天火道煉】，假如他不好好修行，最遲等過了四十歲，就會受陽氣過盛所累，面板變得乾燥，皺紋和皸裂越來越多，最多兩年就會開始長白髮，然後急劇衰老——活不過五十歲。

    可只要在此前達到歸一境，一切都會得到解決。

    除此之外，那些上等天賦則是隻要到了忘神境就能解決壽命的問題，就是可能記性會不太好，有點老年痴呆；而中等天賦一踏上真道，一切病魔都會不再纏身。普通天賦的武者更是容易長命百歲，都不用怎麼修煉。

    他此前沒有見過真正的極上天賦持有者，不過按著這種情況，那極上天賦之所以會被評價為“極上”，比他們這些武道天才都高出一等，單獨劃分，恐怕這也是其中之一的原因。

    縱橫之前，他的壽命恐怕無論怎麼去續，也恐怕活不到四十歲。而他在八歲那年的暴走，則是讓這個年限生生降了快一半。

    鹿君澤沒有明說，但態度已經擺的很明確了。

    他隨時都能站在縱橫境界的門檻上——並且比這世界上所有的歸一境都要更接近縱橫的地步，可他卻沒有把握立刻到達那裏。

    他缺少了一些東西——而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到了現在，他甚至連嘗試的機會都沒了。

    他的時間不夠了。

    所以，他每天都在數著日子等死。

    為曾經的家人朋友報仇，這是他最後的願望。因為自己就快死了，所以也就不怕和誰交惡，對誰都能坦誠，也對誰都敢惡語相向。

    原來——極上天賦是這麼悲哀的詛咒嗎？

    難怪，人人都想要【坤朔】，可卻沒有誰想要自己是個天生的極上天賦持有者。沒有代價，或者以輕度的代價來換取力量，這纔是作為武者最好的晉升之道。

    他想到了坤朔之壤。

    所以……鹿正哲前輩，是已經找到了解決之法了吧？

    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話……

    這件事和我的事，或許可以直接用交涉的方式解決也說不定？

    不過在那之前，還是保險起見……

    試他一試。

    ……

    掌劍臺坐落於雲岑之上，雲霧繚繞，如同世外仙境。這兒的格局清明，明明立足山巔，周遭亭臺水榭卻是一處不少。這裏瓊樓玉宇，都是各大門派以及散修們的休息區，也是觀眾席外圍。而在內圍六個構成六芒星之六角的擂臺以及近處的觀臺，便是這裏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