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永城是蒙紹毅的師父。

    但其實，他能指導蒙紹毅的東西少之又少。

    他們除了核心功訣是崑崙內門所有入室弟子皆修的《崑崙決》，連道法武技都無任何相似之處。而論天賦，上等天賦裡也不算突出的連永城自是輪不上去指導頂級天賦水準的【天火道煉】，就算是掛名也顯得有些勉強。

    之所以蒙紹毅會被連永城收為徒弟，之所以驕傲如蒙紹毅也願意認這個師父，除了師父管的寬鬆這樣的附加利益外，最重要的是因為，程旭的弟子之中，也就只有連永城的三名入室弟子名額還未滿員了。

    指導他修煉的，一直是程旭。

    指導他行事的，一樣是程旭。

    在崑崙如今的一代弟子裡，成就過人的莫過於九大長老和兩位天尊，程旭可說是其中最不顯眼的一位崑崙一代弟子長老。

    可蒙紹毅最敬佩的就是他。

    他的功績，哪怕說是數度化解了崑崙之危也不為過，尤其是在十年前的那件事後，幾乎是程旭一人力挽狂瀾。也因此，他對燕青空的厭惡可想而知——當初他是多麼地欣賞那個人，現在就有多少倍的憎恨。——至少蒙紹毅是這麼想的。

    程旭是崑崙真正的中流砥柱。

    他在尚還不認識師尊的時候，師尊就曾告訴過他：“你有天賦，也很自制，是不可多得的良材。所以，不要想著屈居人下。”

    當時的他，正為自己進入了內門而沾沾自喜，為自己究竟要成為哪位師長的入室弟子而苦惱，還把大師兄他們當做自己追逐……和追隨的目標。

    那時的他沒有野心。

    程旭把野心的種子埋進了他的心底，並且在十年前對他說了那句話，而那就是讓他真正成爲了一個“崑崙子”的引子：“我們都是崑崙。只要有一個人沒死，那崑崙就還在。反過來說，既然自己是崑崙了，那為什麼還要等別人成為理想的‘崑崙’呢？”

    “你要為自己考慮。別學我，我只能成為半個崑崙而已。結果到了最後，還是個半吊子。”

    他那番半是感慨半是鼓勵的話語，觸動了蒙紹毅的武者之心，撩撥起了那份野望。

    蒙紹毅不擔心程旭會對自己不利。

    爲了崑崙，他甚至放棄了成就縱橫的最後機會。

    因為他的眼裏，自己就是“崑崙正宗”。為自己而戰，理所應當。結果，他失去了成為“崑崙”的機會，可卻依然不對宗門抱怨半句，勞心勞力，無怨無悔。

    他現在最大的私心，大概就是我了吧——蒙紹毅心想。

    然而即便如此，蒙紹毅還是想著能不告訴他，就不告訴他。

    因為，眼下他所知的，是另一個機會啊。

    不管是對於他，還是對於師尊來說，都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異地相處，蒙紹毅不覺得自己能抵抗那份誘惑。

    他的手心有些冒汗了。

    蒙紹毅閉上了眼睛。

    程旭在等待著。

    他心中有所不解，但還是能想象稚嫩的徒孫究竟在擔心什麼。

    大概，他看到了，能讓自己重新燃起希望的“某件東西”吧。

    他把自己隱瞞的其他都說了出來，連理由都詳盡闡述，卻唯獨要把它漏掉，本來算是無縫對接了因果承啟，沒有什麼太大的破綻。

    只可惜，做的太刻意了。

    程旭實際上說謊了。他並沒有看穿蒙紹毅用真實排布的謊言。他只是，發現了那些真實裡，紹毅本身的戲份有些少了。

    因為被安排到了別處，沒有交代的內容裡。

    ……

    良久，良久。

    蒙紹毅安靜地掙扎，程旭安靜地等。茶，一杯接著一杯。

    蒙紹毅終於下定決心，他的沉澱著陰影的雙眼重新明亮了起來，也多了一分意味深長的灼灼野火。

    程旭剛剛端起的茶盞，在半空中一頓，再度放了下去，側耳傾聽。

    蒙紹毅正視師尊，靜道：“師尊，在黎賀陽師兄的情報裡，有一副地圖。”

    “你說過了。”程旭道。

    “在地圖上，最核心的位置，佈置有很多的法陣，也有很多寶器作為陣眼。“

    “嗯。”

    “但是接近中心側方的，有一大塊空缺。”

    “……”

    “那裏是居住區，但其實在居住區向下再深處大約三十丈左右，還有另一處陣眼。那裏，纔是‘那件東西’的控制核心。”

    程旭已經能夠想象出來，這究竟是一件怎樣的寶器了。

    然而程旭恍然的模樣，才讓蒙紹毅哭笑不得。

    “寶器”和兵器、防具不同，從製造之初的目的就大多不是爲了戰鬥，它們的功用各異，但有一點是相通的——相比較用於戰鬥的法器而言，它們質脆、做工精緻，同時擁有遠勝於兵器防具的能量親和性。

    不管是放在身邊作為加快凝聚天地能量以供使用，還是製作成法陣陣眼，都是效能極佳的道具。

    “它不是寶器。”蒙紹毅本想，或許可以在這裏讓情報點到為止，但最後決定還是貫徹自己的決心。

    蒙紹毅正色，神情越發肅穆認真：“那是一種天地至寶。”

    程旭一驚。

    天地至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