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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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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他是縱橫(下)

    白羽張確實稍稍隱瞞了些事情。但他本人並沒有什麼認錯的自覺,因為他從昨晚與白芨的交流和燕青空放任自己離去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他們不是來找茬的。

    燕青空會冒險出現在崑崙境內,確實有些出人意料。

    不過他的目的真的“可以”和崑崙無關,而就眼下的境況看,他們甚至還會極力促成——爲了達成最終目的。

    他們不是爲了崑崙而來。

    燕青空並不打算插手崑崙的計劃,他們的目的,也僅僅是“看一眼”黎賀陽和顧英東以死送出的情報,以便策應“那位還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少爺”。所以他們一回到劍湖城,便立刻隱遁。如今正值試劍會前夕,崑崙正宗也不好大肆搜尋,只能暗中調查。

    在他們的計劃裡,千葉宮一樣是必須被覆滅的物件。

    這是必須完成的事項,爲了平息那兩個人的怒火,以次作為令兩人達到心境空靈無慾,只餘一絲瑕疵的起·點。

    ……

    程旭並沒有回到那處白羽張休養的暗哨所再行盤問。白羽張既然不說,那要麼就是真的不知道,要麼就是有打死不能說的理由。不管是哪一個,他都必然做好了覺悟。

    而且他是掌門師侄看重的人,也沒有做出過什麼對崑崙不利的事來,如果動刑,怕是難以服眾。

    白羽張那裏既然撬不出情報,那現在——也是該他們爺孫兩個聊聊天了。

    程旭帶著蒙紹毅回到了自己居所。

    蒙紹毅深吸了口氣。

    ……

    “……大致就是這樣的情況,除了沒想到白芨居然會這麼大膽地跟在我的後面,而我還一無所覺,剩下的都在意料之中。”蒙紹毅同程旭臨席對坐,兩人面前僅有一張一尺來高的小桌子,桌上除了一方香爐,一壺早已涼透的茶水和兩尊茶盞,再無任何多餘的事物。

    這即是程旭的臥房,也是修煉的靜室,除了這桌子上外,平時就只有簡易的草蓆臥鋪和兩個會客時才取出來的蒲團,同他在崑崙的簡潔洞府相比,除了小了點,別無二致。

    這與一名歸一境的大能修者居所該有的格局比之較,實在是太過簡陋而令人不能置信。然程旭也有自己的一套說法——武者,逆天行道,回溯太初之始,上求真途至理,追尋有我無敵的境界,本身就不該沾染太多塵俗之氣。而其中,驕奢淫逸尤其該杜絕。

    人類是容易滿足的生物,一旦被眼前風景所迷,駐足不前,便再難起身求道。尤其是像他這樣的老身殘軀——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而且一腔熱血也早已冷卻不少,僅靠餘溫蘊存。

    他托起桌前茶盞一飲而盡,用力吐出一口濁氣,彷彿是爲了出盡今天鬱積的心中悶氣。

    “你覺得劉振聲是白芨同流的機率有多大?”

    蒙紹毅一愣,沒想師尊到會先問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略略一作思考,便答道:“恐怕他是被白師弟……白芨騙來的。我當時出手,第一擊留了他反應的時間,只切了他一條手,還出言詐他,想看看他一個心煉境究竟會怎麼應對這樣的突然襲擊,卻沒想到他彷彿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是被偷襲了。”

    “要麼是沒想到自己這樣不起眼的人物還會被盯上,要麼,就是他壓根兒不覺得自己的所做所為會把危險引向自己——還是來自同門的危險。”

    “我認為是後者。”

    “我表明了身份後,從他的眼神裡只能讀到驚訝和不解,恐怕,他過去種種有些看似不尋常的舉動,也只是因為白芨以各種藉口支使的,而他本人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做過什麼引人注目的事。”

    到此,蒙紹毅語罷。

    程旭再度為自己斟倒了一杯冷茶,同時道:“你的語言還不夠嚴謹和凝練。”

    蒙紹毅低頭道:“是!”,神情恭謙。

    “一邊想一邊說,就算自己能理解,也難免會讓別人感到錯亂,”程旭再度將冷茶一飲而盡,這才彷彿解了乾渴一般,滿足地“啊!——”了一聲,繼續道,“‘你試探了他,劉振聲沒有表現出叛徒該有的緊張和掙扎’,這樣告訴我就可以了。以後不用再在這些旁枝末節的問題上對我解釋地這麼詳細了。”

    “我相信你。”

    “但這件事上,向宗門彙報時也要用上一些合適的話術。比如,‘你劉師弟受白芨蠱惑’,這樣,懂嗎?”

    “瞭解。”

    “謝師尊信任。”蒙紹毅拱手低頭行禮。然而眼神中久違地出現了一絲歉意。

    這是對劉振聲的歉意,因為無論是他,還是師尊,都只把他當成細枝末節,以至於自己誤殺劉師弟都沒有得到一句責怪。在他們眼裏,沒有成為“崑崙”本身潛質的存在,都只是旁枝末節而已。

    程旭擺擺手,於是又道:“所以——”

    “你但說無妨,自己原本想告訴我但現在卻覺得沒有必要的,那點事。”

    “紹毅,我已經沒有機會了,我也很明白錯失良機的那份……懊惱。”

    “所以我不想你因爲準備有所不足而斷了自己前程。有什麼要幫忙的,儘管提。”

    程旭身子前傾,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球此刻卻燦若星辰,目光灼灼逼人。

    蒙紹毅心頭一緊,旋即釋然般苦笑道:“還是瞞不過師尊。”

    程旭理所當然般答道:“這是自然,你這點表面伎倆,可都是我教你的。”

    “千機劍”,程旭。

    他使用大劍,走的也是陰陽雙法火屬,打法熾烈無比——可前代的大唐國君,文宗陛下卻贊他為“千機劍”。

    這和武道所學無關,而是因為“其他的才能”。

    當年的程旭聲名在江湖同樣不顯,可在大唐官府眼裏,他卻是真正詭譎多變的代名詞,狡詐奸猾的一頭老狐狸。

    他比起武人,更像一名政客。

    和青元派魏老四那樣,門派的一代中流砥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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