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鹿君澤眼皮一跳，金紅色的眼眸抬起。

    眼前，程旭的杯子已經被用力捏碎，留在手掌心的那部分碎片已經幾近齏粉，被護體罡氣穩穩地隔絕在體外，傷不得手掌分毫。

    老劍客深吸一口氣，背起長劍，朝鹿君澤認真抱拳行禮：“多謝指教！”他這一認真，鬧得鹿君澤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蒙紹毅站起拱手，準備離開，而鹿君澤也突然站了起來，高聲問道：“等下！你們就算知道了有什麼用？！那個縱橫境的和你們有什麼關係嗎？！”

    正當蒙紹毅打算隨便扯一句糊弄過去時，話還沒出口，就突然反應過來。他立時偏頭，震驚道：“你說什麼？！縱橫境？！”

    就連快到門口的程旭都不由停下了腳步，驚愕地回頭望去。

    “不一定，”看他們這表情，鹿君澤心道壞了，自己好像說的太誇張，有些驚嚇到他們，於是連忙補救，“不過也差不多吧。總之至少從反應和直覺感應上看，那個範圍至少是歸一上境。考慮到大唐天賦最高的就是我，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擁有極上天賦，我覺得縱橫境的可能更高些。”

    這話頗有些自誇的嫌疑，讓程旭略微皺眉。

    程旭眼神微眯，不善道：“小夥子不要風大閃了舌頭，這可是天大的事！你見過幾個歸一境？怎麼判斷他是縱橫？”

    這話說著，氣勢頓生，靜靜地壓迫著鹿君澤周邊空氣。鹿君澤一愣，然後嘆了口氣，道：“也是，我就算殺忘神境再輕鬆，我終究只是個結丹上境。前輩不信是自然的。”

    不過，還有要在意的點——天大的事？也是，和一個縱橫境界扯上關係的，有哪件不是天大的事？

    即便是在六派十二莊，除開連門派總址在何方都不知道的“浸夜砂”，也沒有任何一個門派的縱橫境界曾在哪個年代超過過五指之數。

    蒙紹毅點點頭，他也不信。一個縱橫，怎麼讓你一個結丹境跨過三個大境界試出來？

    “四百丈。”

    程旭瞳孔驟縮！

    他聽懂了，那是隻有到達歸一境後，纔會開始在意的領域。雖然白羽張也有相似之處，但無論範圍還是精度，都有很大的偏差。

    而蒙紹毅還是一頭霧水，一臉“你到底想說什麼”的樣子。

    “縱橫境的直覺很準，而且範圍很廣。事實上善戰的修者，從忘神上境開始，人的直覺就開始有這樣的趨勢——對周圍的反應更敏感了，而且心生感應的速度更快，範圍更廣。”鹿君澤侃侃而談。

    “這不是什麼玄之又玄的東西，單純只是戰修的五感敏銳，卻不盡然只強化了五感。因為這種感覺太敏銳，而且太過專注於‘危機’‘奇遇’這些對修行可能會有重大影響的東西。尤其是面對敵意——有些人哪怕敵意深藏體內，只要站在身邊，就能夠清楚地將感覺反映到腦海裏。”

    “父親曾經對我提過，他說所有的歸一境及以上的真道強者，都會接觸到這個領域。大家把它稱之為——‘神逢’。”

    “意指神念逢時，便會自然而然出現的知覺。”

    “而一般縱橫境界，‘神逢’至少是有三百丈的感應範圍。我和青元派掌門化雨真君戚禎姑且算是忘年交，我曾經測試過，假如我完全收斂氣息，加上我對他並無敵意，他感應我這樣的結丹上境，大約是三百五十丈不到些的程度。”

    “現在，我的控制力更強了，面對不認識也不明目的的人，我自身也無從尋找產生敵意的‘動機’，於是隱藏敵意就變成了一件很簡單的事。”

    “可是，四百丈。”

    “最遠的時候，他四百丈開外就發現我了。”

    蒙紹毅還處在震驚之中，而程旭卻狐疑起來：“四百丈，你怎麼知道的？”

    蒙紹毅一愣。確實，隔著四百丈，就算修者有靈曈，可看見的洩露真氣不過絲絲縷縷，而且極為容易同環境混合，以結丹境的水準，能看見有人就不錯了，怎麼還會知道對方發現了自己？就算鹿君澤是特別的，那也太過誇張了。

    包括鹿君澤自己也這麼認為——極上天賦可不是神蹟，再怎樣強大也是有限度的，事實上如果堅持不破鏡，對抗忘神上境就是他的極限，而且勝負難料。

    此外……他們不知道自己的神通。

    他們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站定後，除了觸控就無從看穿的身外化身。

    鹿君澤心下微嘆，面色平靜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只能告訴你，我看到了。”

    “只有我才能那樣‘看’到，所以我能肯定。”

    “那人的水準，只高不低。”

    “確定？”程旭目含深意。

    “確定。”鹿君澤坦蕩迴應，不卑不亢。

    程旭沒有再逼問或是質疑。倒不是他有多相信鹿君澤，只是以他的認知中，除了不能理解鹿君澤是如何發現燕青空已是縱橫以外，剩下的其實都很合理……當年不管他究竟是用了什麼手段，燕青空這逆徒殺死嚴博師兄都是事實。嚴博師兄當初是歸一上境，離大唐真道修行者們夢寐以求的縱橫至境只有一步之遙。

    而且……是嚴師兄先下的毒手。

    可即便是如此，嚴博師兄也死了，死在自己的得意門生手上。

    而那時的燕青空本就是他們那一代裡僅有的兩位歸一境界——而如今十年過去了。

    在他身上，發生什麼都不奇怪。

    無論如何，小心駛得萬年船。恐怕這回……要請七師弟出馬了。

    程旭對著鹿君澤點頭示意，帶著蒙紹毅快步離開，獨留鹿君澤一人沉思其間兩人反應的箇中含義。

    他對那一大一小兩個人倒是無所謂。

    因為他們完全沒有來找自己和李紅妝麻煩的打算。這就說明，情報的流出對他們而言並無意義，所以才放任他們。另外，看蒙紹毅和程前輩不便多言的樣子，這應該是崑崙的家務事。而且他相信昨天和自己交手的——嗯，羽張……白羽張。

    白羽張的話，就近些年的名聲和昨晚的戰鬥看來，應該不是個過分笨蛋的笨蛋，他明明有時間在另一個人趕到前先幹掉那個受了傷的小的，但卻沒這麼做，大概也是有著自己的考量吧。

    總之，只要不影響自己覆滅千葉宮的打算，都無所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