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就算不能說，難道就不能透露那麼一小些些嗎？只要有一點點提示，我也能……嗯？你說什麼？”戎戈突然瞪大了渾濁的老眼，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道。

    “我不知道。”賢又說了一遍。

    戎戈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道什麼？”

    “全部，都不知道，”賢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不管是魔主陛下為什麼偏偏在今天消失，為什麼銘要公然挑釁血狼王，為什麼蓮殿下會幫我們，為什麼……他什麼也沒告訴我們。我統統不知道。”

    “陛下給我的，只有四個字。”

    “執行命令。”

    “也就是說，做好分內的事，然後把戲份演足。而這戲，只需要我們本色演出就可以了。”

    戎戈沉默了。

    他是戰魔族人，與鍛魔族之間有著天然的一道淺淺的隔閡，沒有得到直接命令也就罷了。賢可是陛下親衛，真正的心腹，連他也要瞞著，那就只能說明一點。

    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過了半晌，道：“所以，直接接到命令的就只有銘先生嗎？”

    “恐怕是這樣的。”賢坦然道。

    他嘆了口氣，道：“但是，蓮殿下應該也是知道的吧？”

    確實，他是妖君心腹，又是妖王之一，而血狼王顯然和妖君只是表面同一陣營。如果這是妖君魔主共同制定的驚天大計，那最有可能知道這次會戰最終目的的妖族，恐怕就是這位妖王殿下了。

    “不，”然而這時候，賢反而變得很篤定，“蓮殿下不是直接關係人。”

    戎戈一愣，旋即恍然。他明白了賢的意思——即便是這位妖王殿下，知道兩位陛下意圖的可能性也不大。

    就和賢被指派了過來，卻依舊不知道兩人的想法一樣。蓮殿下也很可能只是被給予了“制止阿提斯亂來”的指令。也就是說，就算他們登門拜訪，也沒辦法得知想要知道的事，反而會讓有心人爲了解惑而開始深入調查。如果因此亂了計劃，甚至害的銘不能完成任務，那份罪過，他們擔不起。

    腦子轉了一圈又一圈，戎戈終於選擇放棄思考。他趴在桌子上，問道：“我說，賢。”

    “嗯？”

    “你說，黃沙關隘裡究竟有什麼東西，是兩位陛下不惜派遣銘先生這樣的人親自上陣，也要得到的？”

    “不知道。”

    “呵呵，是啊，”戎戈自嘲一笑，“你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而且不知道的東西比你更多。”

    他又道：“賢，你難道不覺得，陛下在防著我們嗎？”

    此刻，賢也沉默了。過了很久很久，他才終於灌了一口水，使勁兒嚥了下去，然後說：“不，他防的不是我們。”

    “你難道不記得，老魔主陛下是怎麼死的了嗎？”

    戎戈的眼中閃過一絲哀傷，道：“當然記得，我就在現場。”

    他在空中比劃了一下，然後無力地垂下了雙手，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我眼睜睜地看著多瑪，從背後，把劍刺了進去，一個對穿，陛下的心臟就被攪碎了。”

    “他是我最尊敬的主，可當他受難的時候，我卻只能看著。”

    “是啊！——”賢也垂下了頭顱，眼中閃過的卻不是哀傷，而是羞惱，悔恨，還有被背叛的憤怒。

    “只會殺害的我們，什麼也做不到。”他的雙手在案几上只是輕輕一按。

    然後，這案几瞬間變化爲了齏粉。與此同時，他的手也重重地壓在了地上，化掌為拳，敲出重疊的兩聲悶響。

    陛下臨死之前，要公主殿下，也就是現在的魔後，把他指定的魔主找回來。

    這在魔族的歷史上，是首例，其驚人的程度甚至不亞於蓮這樣的妖俠走上妖王的位置。魔主從來是選出來的，哪有繼承的說法？“

    可那是老魔主最後的遺言，即便心有不服，四大魔王和一干部眾，也照他的話讓祭天大典延期，直到公主殿下找到駙馬。

    新魔主自然不是就這麼繼承了主之位，他戰勝了四大魔王，還不知道以怎樣的理由，使得桀驁不馴的四魔王都成爲了他的忠實擁躉。然而……

    現在的魔主陛下，他很強，他有著不輸任何人的才能。可不管他們這一干人等多麼用心為魔族的未來建設，不管如他這樣的魔主儀衛怎樣對他言聽計從，所有人與他之間，都彷彿有一層無形的障壁橫亙。它如窗戶紙一般，所有人都能看到其後麵的影子。可無論他們怎樣戳紅了手指，也無法將這一層隔閡捅破。

    因為……至少賢認為，是因為魔主陛下無法像老魔主一樣，如同相信家人一樣相信他們；因為在信任的背後，不知道又有誰會從背後舉起反叛的屠刀，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他身上承載著老一輩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在實現之前，永遠無法告知給他們。

    但賢知道魔主陛下不會說，他就不會問。因為至少，他明白……

    一切，都是爲了魔族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