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四 師徒(下)
不過,有一點,他還是得澄清。
“確實,我這一次來不是爲了你。不過,你可搞清楚——”
“我曾有過搶走你天賦的打算,可我沒有成功。”
武陽想了想,又道:“你現在只有中位天賦最下游的水準,可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你自己。”
梅曄堂眼皮子一跳,閃過一絲疑惑和愕然,但很快便被掩蓋過去了。
他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武陽一直以來都有一個好習慣——或者說壞毛病。
他的解釋從來不會只說一半。
果然,武陽繼續道:“你的天賦,被你的這裏埋葬了。”他說著,用那根髒兮兮的手指頭戳了戳梅曄堂的額頭。
“你在那天,成功地逆轉了我的法陣和功訣,不僅奪回了自己的天賦屬性,還把我一身修為吸走了一半。害得我花了整整五年,可到現在都還沒恢復過來。”
他又搖搖頭,道:“只是,你還真是個奇葩。明明拿到了這樣的修為,那天對付我的時候,也用的不錯,可現在竟然只能發揮出心煉中境的水準。梅曄堂,我有教過你的吧。”
“不管是天賦,還是修為,本來就是向天地搶來的東西。別總是因為那些無所謂的道德糟粕,限制了你的人生。”
梅曄堂不說話。
武陽說的沒錯,當自己重新回憶起了那一切後,就在剛剛,他發現自己的境界已經直升忘神中境!過去因為不能自如運轉功訣而沒有發現的那枚金丹,此刻就靜靜地漂浮在丹田之中,不過那久未有真元滋潤的金丹此時已經灰暗無比,怕是再多過一兩個月,便有崩散之險。那乾涸已久,延伸至四肢百骸的細瘦“忘神虛脈”,也逐漸開始擴張,他的靈曈也已經逐漸開始能分清其脈絡。
至於剛纔的劇痛昏厥,只是因為自己的身體終於開始繼續五年前未能完成的半吊子改造。別人都是透過鍛鍊來慢慢晉升,而他卻要爲了配合自己陡然間回升的天賦強行改造,難以適應也是理所當然的。
其實這樣導致修為陡然提升的修煉方式也不是沒有,但一般最多也就是兩個小境界,可即便如此,全身也會如萬蟻齧咬,痠痛難當。這與所謂的“厚積薄發”是同一道理。只不過,他的“厚積”來自別人,所受的痛苦也便劇烈的多。
回想當初的自己,在下定決心與武陽決死之時還束手束腳的模樣,他此刻要不是臉部麻木,恐怕都會笑出聲。
正如武陽所說。
當初的呃自己,簡直天真的可怕。其實不只是那時,這五年來,他封閉的內心也依舊僅僅保留了那一份堅持。
連梅喆都嘲笑過他,那執著於堂堂正正,勤勤懇懇大的意志。現在的他知道,自己的潛意識裏,一直沒有將那段時間忘卻。
他只是不想和武陽的一切再扯上關係。
過了良久,當午後陽光灑進屋子,他們都沒有再多作交談,直到梅曄堂活動了一下手指,覺得身體不再那樣疼痛難忍的時候,才下了鋪,轉了轉自己的脖頸,腕、肘、肩,然後踢了兩下腿。
他突然全身一震!一股汙穢難聞的味道飄散出來。而武陽隨手將一旁竹筒抄起,裡面的水,在空中一灑,竟是盡數穿過了梅曄堂的衣物,撫過肌膚,將那些清出的雜質一併帶到了屋外遠處。
且看這一手真元的操控,竟是比起梅喆還要高明幾分!
梅曄堂只是瞥了他一眼,就要離開,而他此刻將另一個竹筒丟給了梅曄堂。
“纔剛清出雜質,身子虛,這是百靈液,拿去補補。”
他那溫和的笑容,實在難以想象,他們之間實則有著解不開的仇怨。
而面對武陽,梅曄堂卻連一瞬間的猶疑也沒有,當即開啟了那竹筒蓋子,咕咚咕咚地將裡面的液體一併喝完。梅曄堂纔剛喝完,就感到腹部有一股火冒出一般,然而很快便形成了一股股暖流,通往忘神虛脈的各處,滋養著那顆離圓滿尚有一段距離的金丹。
而此時,原本想盡快離開的梅曄堂,突然想起了自己忘掉的事。
那本該在五年前就提出的疑問。
“師父,”梅曄堂沒有看著武陽,而是看向窗外,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氣氛變得不那麼尷尬,“你那時到底,是為什麼想要得到我的天賦呢?”
“當然是爲了更進一步吧,”武陽又取出了一個竹筒,裡面既不是清水,也不是那百靈液,而是自釀的梅子酒。他自斟自飲,隨意答道,“不管是作為修行武功的‘武者’,還是真道求索的‘修者’,誰不想再更上一層樓,去看看那頂端的風景呢?”
“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