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小子全身不能動彈地躺在地上浸出一大片水漬，那傻笑的表情，讓呂槃無奈地搖了搖頭。

    王奕能這麼早地學會用斬擊釋放詭震，讓呂槃也有些意想不到，可這也側面突出了他的頑強和韌性。畢竟，他根本沒有能夠看清楚細微動作的超級視力。

    呂槃沒有親身體驗過這種沒有天賦的痛苦，因為他在體會到之前，就已經學會了詭震。更可笑的是，他花了三年，每天超過三千次的揮刀和推敲，還有時不時加訓的實戰，也花了三年才學會這一招——他那時居然還覺得自己天賦異稟？

    現在的王奕比起那時的他好不到哪裏去。王奕修行的天資出衆，可這份出彩止步於那遠超同儕的異種上等真道天賦，在武學上，不過爾爾，至少呂槃看不出他比自己強到哪裏去。

    可，二十天的時間，已經讓他摸到了詭震的門檻……呂槃苦笑著摸摸自己的高鼻樑，暗道果然再好的天資悟性也比不過一個好老師的指導啊！

    這不是自誇，而是自嘲。想想陸正……

    能在短暫一戰中看破詭震的關鍵，然後迅速掌握的這份悟性……

    果然，不僅要腦袋靈光，還要有與之相配的才能。

    那雙眼睛……

    他摸了摸自己的義眼，牙齒微咬。

    他不恨梅喆奪走了他的一隻眼睛，但果然，那份疼痛至今依舊讓他覺得屈辱。

    “已經沒用了的東西，還是乾脆去掉吧。要是爛到裡面，可就難辦了。”那天，陸正是這麼說的。

    然後用被他用斷了的橫刀的半截刀身，把渾身麻痺無法動彈的他的右眼用力地剜了出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讓他徹徹底底地感受了那份錐心刺骨的劇痛，以及屈辱！

    而且……少年模樣的陸正咧嘴笑著，像個從九幽地獄裏爬出來的，披著人皮的食人惡鬼。

    呂槃知道陸正的行為沒有惡意，因為他的右眼確實已經燒燬，若是被陽毒入侵，或許連左眼也要失明。然而那在他的眼裏無限妖魔化的笑容，森然、詭異。他確實在害怕，在恐懼，陸正從那時就已經成了他心頭無法去除的陰影，他甚至不知道，再度面對陸正，他是否真的和過去心中所想的自己一樣，能將決意堅持下去。

    他知道，自己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堅強，因為他已經猶豫了二十多天。

    陸正就在梅家。

    現在的他，又在梅家幹什麼呢？

    ……

    “我之前就覺得，你們兩個人給我的感覺就是，性格和才能完全不符，”梅喆有些不擅長表達，但還是儘可能地想將自己的話說得通俗易懂一些，“大概，就是靜態和動態，狹窄和廣遠……之間的差別吧？”

    這個疑問句用的巧妙——成功引起了梅曄堂梅耀祖兩兄弟注意力的同時，還讓兩人聽不懂。

    其實，梅耀祖還是多少明白梅喆的意思的。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和弟弟最大的差別在哪裏。

    “你們……有沒有覺得自己的視野其實和普通人有些不同？”

    梅曄堂一臉天然懵的模樣，光看那呆頭呆腦的樣子就知道他對自己一無所知。而梅耀祖卻是當即朗聲答道：“我知道。”

    “曄堂在過於專注一樣東西或一件事情的時候，會讓自己對環境的變化感知遲鈍下來，但對注意力集中的東西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都能看清。而我則正好相反，我總是容易注意力分散，一有什麼風吹草動，都能感受到，因為在一對一的擂臺戰總是難以集中精力。老實說，這導致我戰鬥中容易產生失誤。”

    梅喆點點頭，一手成掌一手成拳，用力敲擊在一起，發出砰的一聲響。他滿意道；“沒錯沒錯，說的就是這個！”

    “我之前讓你們一直處在極限狀態來對練，其實主要是爲了讓你們不去依賴眼睛，而是先用身體記住詭震的感覺。因為要是看到了……怎麼說呢，沒有親身體驗過自己使出詭震感覺的人，總是容易自作聰明。雖然完全依靠自己的想法去探索，你們總有一天也能掌握這招。”

    梅喆微笑：“可那樣太慢了。你們的以後，我可管不了。而且你們的智商，我也實在信不過。”

    經歷了過去整整二十天的噩夢，兩人終於已經對梅喆的貶損產生了抗性。只是心底還是腹誹不已——這就是你每天連著罵我們兩個半時辰的理由？

    “好了，那麼，就先試試吧，”梅喆拍拍手，示意兩人取出自己的武器，一邊又一翻手，自己腰間皮鞘中的短劍頓時出現在了手掌中挽了兩輪漂亮的劍花，“看看自己現在，究竟又幾斤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