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大隋之殤(終)
“以刀客的身份。”
呂俊心裏一痛,卻強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眼中淚花閃爍:“好啊。”
“我會去的,會殺了你。”
楊廣欣慰一笑,拍了拍皇弟的肩膀,爽朗道:“這纔像一家人!”
然而,三人都是欲言又止。
楊廣嘆了口氣,道:“不用想太多。做了這麼多事,即便有人知道真相,你們以為又有多少人會原諒我?我只不過,在選擇自己的死法罷了。”
他站起身,對著高明說:“高明,養刀行的統籌,以後就靠你自己斟酌了。”
說著,楊廣解下腰間橫刀,甩給了高明。高明單手接住,系在了自己腰間。
“是!臣下領命!”高明踏步,重重地行了一個軍禮。
“國光,到時宮裏的人和那一幫大臣,就靠你來說服了。”
“臣下了解了。”徐國光平靜作揖。
他頓了頓,聲線清冷,背身看著崖下,又補充道:“至於那些貪圖權力,戀棧不去的――”
“就讓他們下去與大哥作陪吧。”
三人渾身一顫,重重回答,彷彿終於下定了決心:“是!”
“是!”
“是!”
煬帝背對著三人擺擺手,三人不過幾息之間便閃身離開,形影遁去。
獨留皇帝陛下一人,於清冷的密林幽谷山崖,留下孤獨寂寥的隻影。
……
“呂廣大人?呂廣大人!”靜謐的小閣樓門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了內裡的人兒,清脆如黃鸝鳥的女聲此刻聽著卻分外刺耳,擾人清夢。
好不容易纔能再見到皇兄啊……就算是做夢也好,就不能讓我們再待一會兒嗎?
楊俊在朦朧中醒來,撓了撓亂糟糟的頭髮,他比過去更年輕的面容在開啟的紗窗陽光照耀下,顯露讓人不敢置信的精緻,恍若過去的四百多年不過一場夢幻。
而對他來說,過去的種種確如夢境般沒有實感。
他有些惱意,不耐煩地道:“小花,外面誰啊!”
“您說的堂前燕!它真的被送過來了!”
楊俊一愣。
啊啊,想起來了。自己好像確實有吩咐過見到那玩意兒就要馬上來叫他的。
燕青空,你個不會挑時候的小鬼……
他迅速套上衣服,大衣一披,就迅速出門下樓,然而樓下卻沒有熟悉的粗豪身影,只有一男一女兩個更年輕的小小鬼。
桌上的一隻精鐵所鑄的小燕子
聽到樓上傳來的腳步聲,男方率先反應過來,起立回首。
楊俊腳步一停,呆立當場。
皇兄……
“晚輩呂麟,見過呂廣前輩。”
清朗斯文的見禮打破了楊俊,他這才反應過來,現在已經是四百年後。
皇兄不可能同他一樣重歸年輕,因為四百年前――
自己親手將那柄已是仙蹟法器的儀刀,送進了皇兄的心臟。
只是,真的好像。就像最後兩人見面的時候,再年輕二十歲的皇兄一樣。
他的眼裏閃現一絲緬懷,但很快就被掩蓋下去,無人看到。
他快步下樓,走到楊麒身前,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楊麒一臉愕然,不知前輩是什麼意思。
楊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道:“初次見面。”
他解下出於四百年的習慣,纔剛取出打算縛在背上的那柄儀刀,交到楊麒手心,道:“物歸原主。”
楊麒接過儀刀,一臉茫然。
而此時,下一句話更不著頭腦的話也來了:“歡迎回家。”
楊麒不知道呂廣是誰,只知道他是雍州呂家的外宗執事長老。但他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來到這裏,聽到他的話,也是沒由來的心頭一暖。
家人……
沒錯的,他們過去都姓楊。
現在都信呂。
他們是一家人。
而一邊還坐著的白芨目光顯露深意,心想義父究竟還有多少事,是沒有告訴她的。
感覺這個人,不對勁。
倒不是說這個男人的態度,抑或言情表現。
她過去曾是醫者,修者中的醫生,對人類這種生物本身就相當敏感。而尤其是年齡。任何人,不管表面長得有多早衰,或是多年輕,都有如同樹木年輪一樣無法掩蓋的特徵。而修者身上的真元氣息,就是其中之一。
除此之外,行為習慣,體態特徵,都會成為參考的物件。而醫生在這些事情上的觀察能力尤其突出,修者大夫,大多光用氤氳真氣的雙眼看,就能敏銳地分辨出其中差別來。這是一個很不好的習慣,幾乎所有的醫修一見到人,就會不由自主地這麼做。
所以她看見了。
義父說,接頭的對方是個看著只有三四十歲,但實際上比他還大不少的傢伙。
可這個人的年紀……分明是已經快五百歲的老怪物!
這也能只用“大不少”來形容?
而且……
即便是縱橫境界,乃至渡厄,也不過只能做到壽終正寢,無病無災。兩百歲,幾乎就是長壽的極限。
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類,能活到五百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