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兩老兩少，少年的一男一女，顯然是其中正主。

    其中兩人，梅家無論老少看去，都是無比陌生。其中老者神采奕奕、目光炯炯，此刻雖然神情肅穆，卻還是難掩一絲不耐煩。

    他一身棕褐長袍披身，式樣並無華麗之處，但用料卻是少見的天山寒蠶蠶絲，柔軟且堅韌。而這織物厚實，怕有五六層，便是普通的結丹境手持利器，只憑蠻力全力揮擊，也無法在其上留下一道口子。老人已年近六旬，雖然身材高大，魁梧壯碩，但滿臉的風霜褶皺卻略顯疲態，正是武者的巔峰已過，開始走下坡路的時候。

    他便是周家四長老周胥，也是在場唯一的歸一境強者。

    那他身邊一手摺扇輕搖的貴公子，想必就是周文。他倒是一副斯文人的模樣，錦衣長擺，長髮作髻，略微蹙眉，顯然對他們正談論正事的時候，有人抬著一具屍體就這麼進門，感到不悅。

    而另外兩人，於梅家而言尚算熟悉，便是趙家的二長老趙雄嶽，如今已是忘神中期的老人狹長雙目微眯，快是認不出究竟睜開了還是閉著。

    他身側，一名少女怔怔出神，顯然還沒從剛纔的打擊裡回過神來。她的容貌清麗，還帶著孩童的些許稚氣，而行為舉止卻已是大家風範。然而畢竟還是十四歲的少女，趙靜欣的身形微微顫抖，交疊的雙手在月白長裙上攥緊，指節微微發白。

    纔不過兩年不見而已，你怎麼就去了……

    身後護衛看見小姐這番情狀，卻也是有些不忍，可卻不知該說什麼來安慰黯然神傷的少女。此外，他們也是有些義憤——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這梅家的小少爺究竟是有哪點好，能讓自家鳳凰般的小姐願意委身？這一年裏梅曄堂的惡評一停不停地從梅城傳到天陽郡，可小姐總是一笑置之，輕語“他不可能是那樣的人。”

    他們這些後來才被僱傭的護衛也是不懂，一直很想見見這名梅城有名的廢人少爺究竟比之就在左近的周文大人有何獨到之處，此刻見到的卻是一具屍體。

    算了……也罷了吧。

    他們心下嘆息，但還是有些為小姐感到慶幸。

    沒了這拖油瓶，小姐也算少了個絆子，那樁荒唐婚事也是該告吹了——梅家再不講理，也不至於讓小姐這麼小就守活寡吧？

    半晌後，見氣氛依舊沉悶，眾人都不願先開口，於是周家長老終於還是忍不住了，抱拳道：“梅釜當家！”

    “嗯？啊！”還沉浸在喪子之痛中的梅家家主一驚，當看清是周家長老喚他，終於反應過來，他們還是在磋商之中。

    他心不在焉地抬手請道：“周胥長老還有何事，但說無妨。”

    周趙兩家聯袂而至，其實表面為的是商財之事，要想三家合作。這其實是最典型的藉口，然而他們談的確是實事，不好拒絕商議。

    周家想在梅城一帶開闢商道，欲與趙家合作，於是趙家又找到了關係好的梅家意圖三方合作，一來使得本地基礎更加穩妥；二來也是相當於給梅家背後的梅莊梅家打個招呼，示意兩者只是正常的商業聯動。

    當然，當牽扯到周文和趙靜欣後，這便不是單純的合作關係了。梅家也是知曉其因，原本還想到時此事提出後打打太極，假裝聽不懂。現在看來，卻是沒這必要了。

    就見周家長老聞及此，便不再遮遮掩掩繼續道：“其實，此次我等前來，除了商業合作，還有另一件事，還請梅當家的成全。”

    “原本此事太過傷你我雙方和氣，而我們也是第三方，本來名不正言不順，我也不想出麵。還是我家文侄苦苦哀求，我纔來此走一遭。不過現在看來，在您愛子新喪之時提出或有不妥，可老朽也實在找不到更合適的時機了。”

    然而不等周胥言明來由，梅釜苦笑搖頭，道：“我知道周長老什麼意思。”

    他轉頭，對趙家三小姐道：“靜欣。”

    “我過去待你如何？”

    趙靜欣終於回過神來，緊抿雙唇，淺聲道：“梅伯父一直待我如己出，便是那幾年趙家風雨飄搖，也未曾忘了扶持我等，還為靜欣提供一個遮風擋雨之所，能安然成長。”

    梅釜輕嘆，多好的一個女孩兒，可惜自己那蠢兒子，卻是沒這個福分了。

    他道：“可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你，你們這些孩子，都長大了啊！——”

    他抬頭仰望，長吟，待垂眸，又接著道：“很多人都變得不同了，也有很多事，都變了味道。”

    “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