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止血鉗！這裏！快！”

    “失血過多！輸血！推到手術室去！”

    “肩部肌肉完全撕裂！沒辦法復原！這隻胳膊可能要廢了！但沒有截肢危險！”

    “再試一把！快！”

    ……

    羅生再次醒來的時候，病房裏麵的場景已經不太一樣了。

    “重症病房。”這一次，七號站在了羅生的床邊，雙眼幾乎一刻不離羅生的身體，因而羅生醒來的同時，他第一時間也就發現了。

    羅生注意到，七號看向自己的時候，目光有些複雜。

    微微的歉意，懊惱，後悔，和——恐懼。

    恐懼是怎麼出現的呢……羅生不禁在腦海中想。

    “我應該留在病房裏。”七號醞釀了一陣子，嘆了口氣說道，“也許你就不會這樣。”

    “對方……人很多……”羅生嘶啞著嗓子說，“第一槍……是從很遠的地方……開的……哪怕你在也沒有用……我是無法躲開的……”

    “總之，還是我的失職。”七號朝著羅生微微鞠躬。

    “不要緊……”

    習慣性地轉頭往左看，然後羅生的脖子微微僵硬了一瞬，又緩緩地把頭轉了回來。

    他知道，葉杉已經不在自己左邊的那張床上了。

    “下落，正在調查。”七號說。

    “……是小丑……”羅生努力剋制著心中的情緒，“……我看到他了……在最後……他朝我揮手……是一種挑釁……”

    “……”七號忽然沉默了。

    小丑的出現意味著什麼，羅生和七號心裏都有點數。因為第一次見到小丑的遊戲，羅生和七號都在內。

    羅生能感覺到小丑的危險性，久經沙場的七號自然也能察覺到。

    “……小丑這個人……非常可怕……”羅生說，“他……不可能讓我們抓到馬腳……除非他就是想讓我們去找他……”

    “他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什麼？”七號提出了自己的疑問，“你有想過嗎？”

    “有……”羅生試著操控右手，感到肩膀上隱隱傳來一陣疼痛，便悻悻地嘆了口氣放棄，“我與小丑……還有一局SOLO的約定……小丑很可能是認為我在救出葉杉以後不會繼續遊戲，所以想到用這種方法來逼我和他對戰……呵……他成功了……”

    是的，小丑成功了，他又一次用非常出乎預料的方法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如果我沒猜錯……他現在……就在遊戲中等著我……”羅生長長地嘆息，“幫我……準備一套VR裝置，我要……進入遊戲……”

    “你現在的精神狀態很差。”聽到羅生的要求，七號皺了皺眉頭，“現在的你進入遊戲，很可能會導致身體情況進一步惡化。再加上你身上有傷，哪怕進入遊戲，你都不能保持很高的戰鬥力與反應靈敏。恕我直言，這種情況下的你，想要擊敗小丑，還是太難了。”

    實話，完完全全的實話。羅生自己心裏也能想的明白這一點。

    他自己的精神狀態，自己能不知道嗎？爲了救出葉杉，在那一局日因奈大陸的遊戲裡，羅生失去了一段相當重要的記憶。也正因此，在羅生脫出遊戲時，大腦似乎出現了一定程度的不良反應，再加上失去記憶受到的打擊，和忘卻記憶碎片導致的連鎖反應，才使得羅生變成類似植物人般的狀態許久。

    這些問題，直到現在，羅生都沒能完全恢復。也正因此，羅生在現實中，甚至無法使用白髮老者為他啟用的偽神之眼。

    以現在的狀態進入遊戲意味著什麼？羅生大概也能猜想到。但，即便如此，羅生還是必須要進入遊戲。

    小丑正在等著他，在以葉杉為籌碼，等著他。

    等著羅生，這個賭徒，拿著自己的命，走上賭桌。

    “我已經決定了。”羅生淡淡地說，“幫我準備裝置。如果你要守在這裏的話，就幫我聯絡簡夏吧。總之，我一定要進入遊戲。”

    “……”七號自知勸不過羅生，便也不再廢話。想了想，問：“我需要向你覈實一件事情。”

    “？”對於七號突如其來的提問，羅生有些疑惑不解。

    “這一次進入遊戲，和小丑對戰，是爲了什麼？”七號說道，“是爲了拯救你的女朋友？還是爲了別的什麼？這個問題，我想知道你真實的答案。”

    爲了葉杉……還是爲了……

    別的……什麼？

    羅生愣住了。他沒有想到七號會問出如此犀利的問題。

    是……爲了葉杉嗎？可如果這樣回答……卻又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可是……還能因為什麼呢？

    現在的葉杉，已經完全失憶，甚至陷入瞭如植物人般的昏迷。且經過醫生的診斷，醒來以後的葉杉，很可能連“自己是誰”之類最基礎的認知記憶都會不記得！

    也就是說，想要幫葉杉恢復記憶，必須從“她是誰”開始，完完全全去重新塑造一個她。

    可是，那樣一來，葉杉，也就不再是和羅生在一起過的那個葉杉了。

    另外，羅生還有一個非常在意的點——葉杉到底是誰？為什麼沒有找到她的家人？她的朋友也都不認識她了？如果說是獵殺派對和鏡界公司作祟，那至少，羅生想要搞明白在獵殺派對和鏡界公司插手之前，葉杉是什麼樣子的。

    究竟，是我一直以來認識的都是個假葉杉？還是，我認識的是真葉杉，但她已經消失了呢？

    在弄不明白這點之前，羅生實在難以用“拯救葉杉”為理由，去進入遊戲。

    既然如此，那我這一次進入遊戲的原因，是……

    “……是因為，我想知道更多東西……”羅生微微低頭，眼中閃動著某種奇異的火焰，“我想知道更多有關於獵殺派對的東西……我想知道這個遊戲的背後到底是什麼……我想知道獵殺派對和鏡界公司的真相……我都想知道……”

    “我也非常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輸給小丑……不甘心被他這樣玩弄於掌心……我要打敗他……無論怎麼樣……我必須要打敗他……不單單是爲了救回葉杉！也是爲了……把這幾次他肆意妄為的債……給討回來！”

    羅生清楚的記得那次自定義遊戲——那是小丑建立的遊戲，他把簡夏引入其中被困，羅生前去營救，結果卻死了不少人。直到現在，羅生都不知道那些人在現實中，是否已經真實地死亡。

    這是債。

    如此又綁走葉杉，這也是債。

    “我要讓他……”羅生的嗓音嘶啞，狠狠地咬著牙，“……付出代價！”

    欠債，即還。

    天經地義。

    “……”七號清楚地看到了羅生眼中閃爍著的光芒——那是一種可以吞噬一切的火焰，所散發出的光。

    欲求、報償、恨意、惡念、興奮、快意……種種情緒融入其中，使得那火焰看上去五彩斑斕，隨風搖動間，向周圍的每個角落，照射出各色各異的光。

    僅是盯著看，都足以令人窒息。

    “我明白了。”良久，七號終於回答道，“我會去準備的。”

    說完，七號便離開了羅生的病房。

    重症監護室的探視名額有限，因此這一天內，胡肖和簡夏分了兩個時段來看望羅生。

    到了這天晚上，終於，一套VR裝置擺放在了羅生的病床邊。

    所有除錯，都已經完成。

    “再次提醒。”羅生的主治醫師敲敲手裏的小板，皺著眉頭說，“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進入遊戲會遇到很多問題。如有感到非常嚴重的不適感，請務必及時強制退出，以免對身體造成更加嚴重的損傷……”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羅生已經戴上了VR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