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生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這是羅生第一次在遊戲裡做夢。在此之前，他一直認為遊戲裡的睡眠只是用來恢復精神，和襯托真實度的。

    “想不到在遊戲裡睡覺，居然也會做夢。”羅生心裏默默地想，“居然還是個清明夢？”

    此時羅生所處的夢境，是一個他非常懷念的地方——青陽大學的圖書館。而他坐著的位置，也恰好是在現實世界中，自己經常和葉杉所坐的位置。

    這個位置在角落的窗邊，臨近日本偵探小說類的書架，屬於從早到晚都會有陽光的地方。旁邊有一扇很大的窗戶，大多數時候會關上，只有春秋氣候適宜的時候纔會偶爾開啟，讓窗外有花草香氣的風吹進來。

    雖然陽光充足，但卻很不受大多數學生待見，原因是光線容易晃眼睛。

    但葉杉特別喜歡這裏，羅生也就跟著她一起坐。

    “很久沒有夢到這裏了。”羅生不由得喃喃說出了聲。

    隨後驚覺，趕緊捂住了嘴，生怕造成什麼影響。

    可夢境就好像無視了羅生的存在一樣，絲毫沒有被羅生的這一句話干擾到，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繼續進行下去而已。

    光隨之流動，米白色的窗簾被風吹起。

    不過羅生的視線，從夢境開始，就從未移動過，只是筆直地朝向自己對面的座椅。

    那裏正坐著一名安靜的少女。把一本泰戈爾的《飛鳥集》擺在桌上靜靜翻閱，目光專注，任微風吹動頭髮，也恍若不知。

    陽光偶爾會停留在她的身上，把本就面板白皙、又喜歡穿白色衣服的她照得宛如透明。每當她輕輕翻書的時候，羅生的神情，都會不自覺地一陣恍惚，好像隨著少女手上的動作，周圍的一切，都會漸漸變得寧靜下來。

    羅生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羅生記得葉杉看這本書是在去年夏天。期末考試前學校放了幾天的假，供學生們自由複習，又恰逢那一年教考制度改革，青陽大學也在範圍內，因此大多數需要考試的科目，都臨時改爲了考查課，讓整個大學都歡呼雀躍起來。

    雖然只有那一年的考試是如此而已。

    也就是那陣子，羅生和葉杉少有的，得以享受空無一人的學校圖書館。羅生記得即使開了空調也還是有點熱的圖書館，也記得葉杉伸出手去遮擋刺眼的陽光。

    真懷念啊。羅生想。

    在遊戲中做夢意味著什麼？羅生不大清楚。也許只是證明獵殺派對遊戲真實度高、又或許是客服老頭在使什麼奇怪的把戲……

    都無所謂——對於羅生來說，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是他平日裏少有的，能夠完完全全安靜下來，並且不去思考其他事情的時候。

    這一幕他太過熟悉，記的也太過清楚。在剛開始尋找葉杉的那段時間，他晚上睡覺的時候還經常會夢到這一幕，後來可能是因為精神消耗太大，睡的熟，就很少會夢到了。

    “你在哪呢？”羅生喃喃問道。

    他忽然笑了。

    “如果夢裏的你能夠回答我的話，我應該能省不少事吧。”他繼續喃喃地說，哪怕知道對面的少女並不會回答自己，“這個遊戲實在太大了，我一個人，完全沒有頭緒。可能還會需要不少時間吧？不過既然來了，我是不會空著手回去的。”

    “我會帶你，離開這裏。”

    說完，空氣重新恢復寧靜。

    就在羅生打算移開目光的時候，忽然，在羅生的注視下，對坐的少女悄無聲息地抬起了手，

    緩緩上移，輕輕拂過了耳畔，

    被微風吹亂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