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裏，時鐘滴答滴答。

    溫然的臉色算不上蒼白，但顯然也沒有多麼健康。俏眉微蹙，嘴唇輕抿，哪怕陷入昏迷，她的腦神經依然不斷地在向身體傳送痛苦的訊號。

    胡肖就這樣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他的目光一刻也沒有從溫然臉上移開。

    他太久沒有這樣看著眼前的絕世佳人了，老實說，如果不是這次機會，他幾乎都快要忘記溫然的樣子。

    在他的記憶中，上一次這樣盯著溫然看，已經是十三年前的事情。

    ……

    胡肖和溫然第一次見面，是在他十週歲的生日上。

    他的父親是國內知名的企業家，母親又出自名門望族，這樣的結合在很多人眼中，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也正因此，每逢生日，宴會總會相當隆重。來自各種地方的人會來向他及他的父母道賀，有熟人，也有不熟的人，他會根據家裏教的各種禮節完美應對，總是會被人誇讚。

    胡肖其實挺喜歡被人群捧在中間。可就像飯桌上不會只吃飯的道理，哪怕是胡肖的生日宴會，人們也不會完全以他為中心。

    總有空下來的時間，呆在宴廳的胡肖就會有些無所適從。每到這個時候，他會自己偷偷跑到室外，但不會太遠，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或者隨意的走一走。

    十歲那次宴會，宴廳的旁邊有一片小的景觀水池，中央還有一個亭子。對於孩子來說，這已經足夠他娛樂好一會兒。

    於是他來到亭子裡，這時溫然已經坐在那裏了。就那麼安靜地坐著，眼神飄向遠方，好像注視著什麼胡肖看不到的東西。

    那是胡肖第一次這樣盯著看一個女生。當時的他並沒有多麼出色的審美，所以壓根沒有意識到面前的少女是多麼美麗可愛，只是單純好奇那一雙異色的眸子罷了。

    然後溫然就皺著眉頭說話了：

    “你就是那個小少爺？別老盯著我。”

    不得不承認這是一次有些尷尬的相認。之後胡肖從大人們的口中得知了少女的名字、身份，還無意中知道——原來自己從五歲開始的每一次生日會，她都會來，但她從來沒有進過宴會廳。

    聽說好像是因為“髒”。

    然後他們開始聯絡起來，從初中到大學。每年他們只能見上寥寥幾次麵，哪怕見面，話也不多。但血濃於水的親情，以及網絡遊戲這個共同愛好，還是讓他們在不知不覺間，很快熟絡了起來。

    胡肖也不太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跟溫然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玩得開，但那雙異色的眸，卻像是烙印一樣，深深刻在了他的腦海裏。

    直到胡肖十七歲那年。

    家中傳來噩耗，父親去世。但好像是爲了避免什麼影響，所有人都捏造了父親沒有去世的假象，並且父親那一方的親人迅速辦理手續，解除了父親與母親之間的婚姻關係。

    其實因為工作等一些其他因素，胡肖跟自己的父親不太熟悉。但好歹名義上是至親之人，必要的悲痛之情還是涌上腦海。

    那一個星期，胡肖都窩在家裏打遊戲。溫然好像也很閒，陪著胡肖打了一個星期的遊戲。

    某一天刷完副本的時候，溫然忽然叫住了胡肖，用和平時完全不同的，正經到極點的語氣說：

    “其實，你父親，是我殺的。”

    她說這句話時的語氣，平靜，嚴肅，冷漠，又帶有一絲厭煩。

    就像當年，二人第一次見面，她說那句話時的語氣，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