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滿眼喜慶的紅色，雙手也沒有閒住，一張一張地把它們往下揭著，可玄乎的事情發生了。

    我感到臉上的鈔票越揭越多，越揭越厚，漸漸地，它們就像是一堵牆一樣，完全地擋住了我的目光，滿眼的紅色此刻已經變成了一片漆黑，愣是啥也看不清了。

    但相較於視覺的障礙，呼吸上的障礙更讓我難受。這些鈔票已經糊住了我的鼻孔，讓我不能呼吸了，我慌張地叫起來，卻發現自己變了聲。

    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兩隻耳朵裡傳來了腳步聲，宋道子和桑迪跑了過來，我陰陽怪氣地哭訴著：“宋道子，桑迪，趕緊救救我吧，再不救我，我可就沒命了啊。”

    宋道子用嘲諷的語氣說道：“你把這些錢都收回去，自然就不用再受這樣的折磨了。”

    我著急地說道：“宋道子，你可就別挖苦我了，以後我再也不敢了，我啥事都聽你的，你快點幫幫我吧，我這口氣就要……”

    這話還沒說完呢，我存在嗓子裡的那口氣就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外面的氣又進不來，我覺得脖子像是被人掐住一樣，這下子一句話也冒不出來了。

    我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伸出兩手向前抓著，似乎我的面前，正漂浮著一個氧氣罐。

    “宋道子，快點出手吧，再晚一些，宋浩可真要撐不住了。”桑迪在旁邊著急地催促著宋道子。

    宋道子冷冰冰地說了句“閃開”，隨後，我感到我的臉上一陣強烈的燒灼感，鼻子慢慢地通暢了，趕緊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宋道子讓我閉眼，我也就趕緊把眼給閉了起來。雖說這鈔票在我的臉上燃燒著，可我只是感覺到熱了些，並沒有感到一點疼痛，甚至，還有一些舒服。

    宋道子在我的臉上扒拉了一下，說道：“好了，睜眼，睜眼好好看看地上的東西。”

    我迫不及待地睜開了眼睛，往地上一看，差點沒把魂給嚇出來。

    地上是一些沒被燒盡的黃色紙錢，往外冒著黑煙。

    我一時間語塞，想到剛剛臉上貼滿了密密麻麻的紙錢，頭髮都豎了起來。

    桑迪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我早就說過，那老頭不正常，你偏不信，這下子好了吧，看到了嗎，他給我們送的是啥錢，專門燒給死人的紙錢，他這意思……”

    宋道子接過桑迪的話茬說道：“他這意思，是在告訴我們，我們馬上就要死，他這是在給我們提前送喪。”

    我一下子不敢說話了，只覺得自己的兩手變得冰涼。

    “當——”淒涼悠長的鑼聲飄了過來，嚇得我身子一震。

    老頭正站在我們身後，扒著那雙水泡過的眼睛盯著我們，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表情。

    小木屋的門開著，看樣子，他剛剛纔從裡面出來。

    他朝我們走了過來，我嚇得趕緊躲到了宋道子和桑迪的背後。

    桑迪毫無畏懼之色，興奮地摩拳擦掌，看樣子，他是勝券在握，真打算給這老傢伙一頓教訓。

    宋道子伸出手，示意桑迪不要輕舉妄動，桑迪的臉上瞬間掛上了無限失落。

    老頭的一手提著銅鑼，另外一隻手提著棒槌，我一開始還真以為上面纏的是白布呢，等到他走過來，我才發現，哪裏是白布啊，分明就是一張人皮！

    “當——”老頭用那個纏著人皮的棒槌敲了一下銅鑼，那響聲現在聽起來像極了一群人的嚎叫。

    我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老頭在離我們只有一米的距離處站定了，他打量了我們一番，發出了一陣沙啞的笑聲。

    “老東西，怎麼，自己送上門來了。”桑迪故意挑釁道。

    老頭面不改色，拿起棒槌在我們面前晃了晃，用這種無聲的方式告訴我們，我們都會被他剝下臉皮。

    宋道子又掏出了一根菸，叼在嘴裏，並沒有點燃，說道：“冤冤相報何時了。”

    老頭突然發出一陣尖長纖細的叫聲，聽得我們仨都不自覺地往後退了退。這聲音，也是他們沒有料想到的。

    就在我以為他會有啥大動作的時候，他突然轉過身子，向小木屋走去。

    他的影子拖得長長的，就像是一張剛被剝下來的完整的、又被拉扯得極長的人皮。

    那影子隨著他向小木屋走去，我盯著它，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直到我的目光往前移了移，我纔看到，他的前面還有一個長長的影子！

    “他……他有兩個影子。”我的聲音顫抖起來。

    “什麼？”桑迪跳了起來，眼睛睜得大大的，“你扯什麼呢，眼花了吧。”

    直到他親眼見到了老頭的兩個影子，才張大嘴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老頭那後腦勺上稀疏的頭髮被風吹得晃動起來，不多久，頭皮竟然連著頭髮生生地掉了下來！

    慘白的月光照在了他的後腦勺上，露出了一張蒼老的、枯黃成樹葉的老女人的面孔。

    老女人張開她那牙齒殘缺不全的嘴巴，對我們露出了一個陰森的笑容。

    “噹噹噹”，老頭手中的棒槌像雨點一樣砸在了銅鑼上，宋道子神色一變，趕緊讓我和桑迪捂住了耳朵。

    白森森的骷髏頭滾了出來，滾到了我的腳下，臉上飄著三團藍色的鬼火，空洞的嘴巴里發出笑聲。

    宋道子一把推開我，抬起腳對著那骷髏頭猛地一踢，可骷髏頭就像是長在地上的一塊石頭，非但沒有移動一絲一毫，反而讓宋道子彈了起來。

    宋道子從半空中落到地上，捂著自己的腳皺起了眉毛，但是很快，他晃了晃腦袋，又從地上站了起來。

    老頭還在敲著那麵鑼，骷髏頭在地上晃動著，發出“咯咯咯”的笑聲。我的胳膊沒了力氣，一軟，便耷拉了下去。那鑼聲讓我的眼睛直冒金星，差一點就要吐出來。

    宋道子從懷裏掏出幾張符紙，貼到了我和桑迪的耳朵上，隔絕了這鑼聲，我方感覺整個人舒服了些。

    “啪”的一聲，骷髏頭的天靈蓋被掀開了，一團黑壓壓的東西從裡面擠了出來。

    接著月光，我纔看清，那是一隻只正在蠕動的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