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血引之人
荏苒肩膀上傷口處環繞的紅色字元隱隱有些眼熟,老藥王細細思索之後開口:“天君,小殿下現在的情況十分蹊蹺。”
天君看出了老藥王的意思,他要親緣的血做引,分明是想看看荏苒的仙脈還在不在。
思及此,天君也上前來探查了一番,發現荏苒面色紅潤,氣血充足,身體一切正常,唯獨命脈微弱,隱隱覺得是被一股詭異而神秘的力量束縛起來了,所以現在還醒不過來。
天君心裏疑點重多,“藥王不妨說說是什麼一回事,荏苒可還有救。”
老藥王一拱手,細細道來:“可以確定的是小殿下在此之前受了重傷,看樣子是堅持不到我們趕來的。萬幸的是命懸一線之際,有人救了她,想來救她的那個人懂得早已經失傳的上古血引之術,用的也幾乎是以命易命的險招。”
“什麼?血引之術!”因為昏迷了,而被扶進來休息的敖徒嫣剛剛轉醒,就聽到老藥王說什麼血引之術,心涼了半截,險些又暈厥過去。
老藥王肯定的回答道:“肯定是血引之術無疑,只有血引之術的咒語纔會鎖住小殿下的傷口,防止傷口源源不斷的流血,想來那個救她的人也是爲了確保萬無一失,才動用此術法,但這樣以命相搏的做法實在是令人費解。”
天君蹙著眉剛剛想開口,卻被心急的敖徒嫣搶在了前面,“怎麼會是血引這種邪術,我的荏苒還這麼小啊,那人好歹毒的心!是誰,是誰,究竟是誰?我定要將她碎屍萬段,以洩心頭之恨。”
哭哭啼啼的說完,敖徒嫣就想朝床上躺著的荏苒撲過去,天君伸出一隻手攔住了她,“在她醒來之前不可輕易動她。”
敖徒嫣站在一旁看著荏苒心疼的不得了,她自然是聽過血引之術的,當下哭哭啼啼的在一旁絮叨:“血引之術以血為引,詭異血腥,向來不是正途,我的荏苒遭此大劫可怎麼辦啊。”
老藥王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太子妃關心則亂,話都只聽一半,“小恕我直言,小殿下的命就是這個使用血引之術的人以大半條命換回來的,不然以小殿下受傷的程度,早就因為失血過多,又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而……”
剩下的話老藥王沒有再說,可在場的人都聽得出來,敖徒嫣聽了此話,不可置信的道:“這麼會這樣,血引之術不是向來以詭異血腥著稱嗎?”
“血引之術因為太過詭異,曾經被菩提仙人提議禁止修行,早就失傳許久,此番血引之重現仙界也不知是福是禍。”老藥王也是很忐忑,畢竟血引之術太過詭異。
“那……我的荏苒,現在可還能活?”敖徒嫣總算是冷靜下來。
見太子妃問到此話,老藥王總算是舒展了眉目,“小殿下除了仙脈微弱外其他的一切正常,尋個氣息溫和仙氣純正的地方修養個五六十年,自然就能醒來,”
天君一直站在旁邊靜靜地聽著,臉上神色變幻莫測,似乎掙扎許久他才快步走出了這間屋子,叫來了幾員大將吩咐事情,那臉上的凝重之色比剛纔更甚幾分。
交代完一切事宜,天君疲憊的坐在上首,風吟娘娘聽聞正華宮的變故匆匆趕來,正好看到這一幕,這樣脆弱的神情她只在天君身上看到過一次。
第一次是他幾乎要帶兵去西方梵境天逼天后回來,未果。
第二次,就是今日。
風吟娘娘盈盈拜下,“君上,我來看看久安,順便接她回宮。”
看了一眼來人,天君開口:“久安此番算是無辜捲入這次的紛爭,還好她受傷不嚴重,我定不會委屈她的。”
風吟娘娘彎了彎嘴角,柔和的眼裏卻不帶絲毫笑意,“君上何時委屈過安兒。”
天君懶得再多言,疲憊的擺擺手,讓人帶她去見久安。
天君低語:“去見見天后吧。”自言自語的說完此話,他拂了拂衣袖,站起身來,又成了那個無堅不摧的仙界之主。
天后被天君瞞著外界秘密看押在雲水天。
天君來的時候,天后還在昏睡。
躺在玉石上的天后緊緊閉著眼睛,眼角還帶著淚痕,淡金色的衣袍上染上了無數的猩紅,正在昭示著這個人就在不久前才犯下過彌天大禍,殺了不少人。
從滄海變成桑田,從多少柔情蜜意變成刀劍相向,從青春年少變成華髮漸生……桀峰心中的璃嫿永遠都是那個霧雨山上無憂無慮的紅衣仙子。
還記得那時已經過了仙魔鬥爭最激烈的時候,進入了戰爭的尾期,他也早就跟著古塵大哥出生入死身經百戰。
他還記得自己大笑著和古塵大哥說:你和如兒嫂子的婚禮上,我用那魔剎的頭給你們做賀禮。一堆人笑罵他,人家婚禮上你送那個也不嫌晦氣,就連古塵大哥都不笑話他。
他不服氣,偏要取那魔剎的頭,在眾人的鬨笑聲下就獨自去引那狡猾奸詐的魔剎出來。卻不料話說出口時那般的豪氣雲幹,事實上他也獨自取了那魔剎的頭顱,卻也落得個兩敗俱傷的下場。
他帶著魔剎的魔核倒在了不知名的仙山上,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看到眼前盡是翠綠青蔥的大樹,山間靜得能夠聽得到蟲鳴魚躍的聲音,溼潤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著最清新的大自然氣息,這裏美好清麗的好似一片世外桃源,和外面充滿廝殺的烏煙瘴氣的仙界是不同的。
躺在地上閉著眼睛,靜靜地感受生命在一點點的流失。他回顧自己的一生,想起自己自小無依無靠,後來跟了古塵也是忙著四處征戰,四海為家,從未安穩過片刻。
他這一生活得恣意暢快,如今戰夠了,也活夠了,現在拉上了魔剎墊背,在這樣一個美好的不像話的地方死去也未嘗不可。
他心裏突然產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他想著自己死後要是能變成這裏的一棵樹,或是一株花,或是一條小蟲子……再不濟就是變成這裏的一縷清風,也是好的。能在這樣一個地方長眠,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可這樣想著想著,他就突然多出了另外一個願望,要是再有一個姑娘就好了。
唉,生平第一次,他產生了這種想法。從來都是肆意灑脫,毫無牽掛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寂寞,而且在這樣蟲鳴鳥叫,清新自然的環境裡,這樣的寂寞被放大了無數倍。
他突然就多出了一個願望,他想,要是他能活下來,他應該像古塵大哥一樣取一個女子做妻子,可是該娶誰好呢?想到這裏,他又犯了難,把叫得出名字來的女子在腦海裏走馬燈似的翻過,越是回想他就越是洩氣。那些女子都長的差不多,都千篇一律,他一個都不想娶,怎麼辦啊。
看來他還是合適一個人獨來獨往,恣意妄為的活著,飲酒習武,好不痛快,要女人做什麼?難道將死之人都是這麼矯情的麼,他懊惱的想著。
感覺身體越來越冷,他想,自己終於要死了,終於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了。
可身體卻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慢慢回暖,他不能動,卻能感受到外界氣息的變化,他感受到一股溫和寧靜的氣息,甚至是一草一木的呼吸,身體的感官是那樣的強烈。
他想,難道身歸混沌,與萬物融為一體就是這樣啊。
只聽得一聲微不可聞的低嘆,桀峰睜開了眼睛,首先闖入眼簾的便是一片如火的紅色,一紅衣女子的衣袖從他的眼睛上劃過,接著便看到一張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臉龐。
女子紅衣斐然,眨眼之間傾世容顏就已經奪走了世間萬物的光華,眉宇間不帶任何表情,雙目清澈而平靜。
桀峰想都沒想就湊上去親了她臉頰上一下,他以為,自己現在身歸混沌,化身萬物,再無實體,此番作為不過是如清風拂過臉龐而已。
可下一秒,伴隨著一聲:“登徒子!”,自己臉上就傳來了火辣辣的疼痛感。
“你能看到我?”桀峰不解疑惑極了。
紅衣女子臉上的柔和寧靜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羞赧,怒道:“什麼叫我能看到你,你的命都是我救的。”
桀峰低頭看了看自己,活動了下手腳,恍然大悟,“我居然還沒死。”
說著豪邁的大笑起來,那笑聲在空寂的林子裡顯得特別響亮,驚起了棲息在旁邊的雀鳥。
那紅衣女子聲音清冽,好似山濺清泉撞擊在古樸的大石頭上,她道:“我既然已經醒來就是無大礙了,我們霧雨山不歡迎外人,你還是儘快離開吧。”
說罷,聽到遠處傳來古樸的敲鐘聲,紅衣女子轉身就想離去。
“多謝姑娘救了我,敢問姑娘芳名。”桀峰情急之下伸手搭在了紅衣女子的肩膀上。
紅衣女子側目,眼角的一顆淚痣十分灼目,她道:“難道救你的只是一個名字?膚淺。”
說罷,一揮衣袖就消失在了林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