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靜默
“第一點,若蘭父母早逝,嫁人不能秉承父母之命,然而卻也知曉唯有雙方家族親人滿意,且有媒妁之言方纔算是婚約,否則奔者為妾,若蘭雖然自知身份卑微,卻也向往女子成親之時該有的一切,故此若是不能夠給予若玉名分,那麼若蘭寧願不嫁人。”若蘭站起身,眉眼平和,緋紅色的衣裙給其新增了無限風姿,說話間更是顯得落落大方。
而這番話一落,眾人中就響起了竊竊私語,這番話說的婉轉,不過眾人卻也都聽明白了,無非是隻願意為妻,而絕對不為妾室,倒是這在場的眾人不是出身權貴,就是出身豪族,婚事自己能不能定下且不說,便是他們自己也不見得有多願意娶一個曾經流落青樓的女子為妻,即便只是若蘭以前只是一個清倌。
更何況即便他們自己願意,家族那一關只怕也是絕對不容易過去的,而若蘭那一句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更是讓大多數人流露出退縮之意。
若蘭卻彷彿沒有聽見屋子中的竊竊私語聲一般,依舊鎮定自若,平和如初。
甚至臉上的笑意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只聽見她繼續緩緩道:“至於另一個要求……”
說到這裏的時候,若蘭微微一頓,面上終於流露出幾分遲疑。
而一直注視著若蘭的安九捻看著如此,她不禁也有了好奇之心,問道:“第一個要求雖然出乎我的意料,不過仔細想想卻又在意料之中,那麼你說若蘭的第二個要求是什麼呢?”
坐在一旁的甘華沒有說話,東堯卻是微微一笑道:“若蘭姑娘說出第一個要求時候能夠面不改色,卻在此時流露出遲疑之色,想來這個要求便是她也是覺得有些過分了的……”
說到這裏,他聲音微微一頓,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而接下來卻彎了彎唇,繼續道:“不過我卻是有個猜測……”
“什麼?什麼猜測?”聽到東堯如此說,安九捻立馬睜大了眼睛看過來問道。
“……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只願與那一人一生一世一雙人,相伴終老,直到白髮蒼蒼。”
幾乎在東堯說出口的時候,若蘭的聲音也隨之響了起來。
安九捻目光沉沉,盯著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微微勾了勾嘴角,道:“真是一個奇女子。”
東堯頷首道:“確實如此,今日宴會之後若蘭姑娘的名字恐怕就會在整個天下傳遍。”
安九捻卻是幽幽一嘆息。
向來人言可畏,若蘭這番話不可謂不大膽,甚至不可謂不驚悚。
雖然安九捻從來不覺得這個要求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但是這不代表世人也這麼想,一生一世一雙人,說來簡單,可是這個世上除了貧賤夫妻無錢財能力納妾,但凡有些能力的男子哪個不是嬌妻美妾。
便是有那些特殊之人可是其中緣由也不便大張旗鼓。
這個世道於女子而言本就是不公平的,這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能夠改變的了的,便是尊貴如帝女恐怕也沒有這個底氣,但是今日若蘭說出了口,而且是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毫不畏懼的說出了口,並且事先言明,若是無人願意娶,她寧可孤獨終老,這份勇氣已然讓諸多女子望塵莫及了。
“看來她對方堇是痴心不改了。”東堯心思一轉卻是如此說道。
安九捻思考了一下,也是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恐怕對於她來說要麼嫁給那個人稱心如意,要麼就是終生不嫁……”話說到這裏,安九捻心思一轉,又道:“但是今日若是有人答應了她的兩個條件,她又會如何?”
雖然安九捻今天主要的目的是為方堇而來,但是一直到現在也沒有方堇的蹤跡,她心中清楚方堇來到此處的可能性便不大了,不過她也愈發的覺得今日沒有白走這一遭,至少看到了若蘭姑娘這麼一個性子如烈火般的女子。
安九捻猜測她是看到方堇沒有出現纔會提出這兩個要求,為的恐怕就是就算沒有嫁給喜歡之人那麼寧可獨身一人,可是今日若是真的有男子願意應承呢?
那麼她到底是嫁?還是不嫁?
“依照我的看法,若是真的有人會應承這兩個要求,那麼若蘭姑娘一定會嫁。”東堯微笑道。
“哦?此話怎講?”安九捻回眸看向東堯,眉眼間興致盎然。
“一是爲了承諾,既然話已經說了出去,那麼就沒有再收回的道理,至於第二點,九捻,你有沒有想過比起虛無縹緲的愛情,有的時候生存更加困難,既然有一個男子願意為若蘭姑娘付出那麼多了,相比之下,若蘭姑娘心中的執念或許就沒有那麼根深蒂固了,而且幸福近在咫尺,哪裏有再推出去的道理呢?”東堯條分縷析的解釋著自己的想法。
而這番話卻讓安九捻好一會兒沒有反應過來,她張了張嘴巴,似乎想要說什麼,最後卻是一言未發,好一會兒纔拿起桌子上的酒盞一飲而盡,緩緩撥出一口氣後道:“看來她們說的沒錯,我真的不懂愛情。”
椌顏和若蘭姑娘在願意爲了心中摯愛付出一切的時候,她詫異不解,她們先後說安九捻不懂愛情,那時候她心中雖然依舊不解,不過就以為她們所為的愛情就是付出,而現在她卻又茫然了,因為東堯說生存比愛情重要的多,沒有愛情依舊可以幸福。
那麼愛情又到底是什麼呢?
“她們?很多人說你不懂愛情嗎?”東堯聞言卻似乎對這個話題頗感興趣,追問道。
安九捻點了點頭道:“沒錯,很多人,不過那時候我不以為意,但是現在看來她們口中的愛情倒是頗有意思。”
她勾了勾嘴角,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手中把玩著酒盞,卻是神不守舍,似乎再思考著什麼。
東堯嘖了一聲,也不再多問,反而低垂這眼簾,眼底情緒翻滾。
他臉上神色異常複雜。
甘華從始至終半依在漆紅的柱子上,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