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斂骨喪家
老爹用自家釀的烈酒淨手之後,就要下手收拾骨殖。
誰知道這個時候,就聽見有人喊住手。
我和老爹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趕緊起身往後看,就見後面的一輛車上下來一個人,怒氣衝衝地朝我們來了。
我錯愕了一下,隨即就認出了那人,是馬家的大兒子,馬騰。
馬家兩個兒子,一個混省城,一個混京城,都是風雲際會的牛逼人物。
眼下這個馬騰,像是來者不善。
果然他衝到棺材邊兒上,掄起胳膊來對我老爹就是一個耳刮子,“誰給你的膽子,敢他媽動我爸的墳!”
馬騰下手極狠,老爹被他掄的一個趔趄就就撞在了棺材上,嘴角和額頭瞬間就見了血。
我一看這架勢一下子就火了,“你敢打我爸,我cao*你媽的!”
我從墳坑子裡往上猛躥,結果被他一個窩心腳就給踹了回來,疼得我半天都沒能從地上爬起來。
幾分鐘後,我和老爹就被馬騰的人從墳坑子裡扔了出來。
隨後棺材合上,在馬家兄弟的爭吵聲中二次下葬。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這件鬧劇的根由。
馬家兩兄弟雖然全都是牛逼一方的大人物,但是兩人的際遇有所不同。
老大馬騰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而馬輝的產業看似紅火,但實際上已經走到了懸崖邊兒上,說不定哪一腳踩空,就會摔個粉身碎骨。
傳聞馬家兄弟的不同境遇,就在於馬家老墳的風水。
所以馬輝自作主張,要給自己的死鬼老爹遷墳,這才找到了我們父子來給斂骨。
這事兒雖然是瞞著馬家老大幹的,但是馬騰到底是知道了,這才趕了回來。
他們兩兄弟鬧家務,結果殃及到了我們。
神仙打架,我們父子倆屬於遭殃的小鬼。
我還想找他們兩個講理,誰知道老爹被扔上來之後,一直就沒醒過來。
我嚇壞了,趕緊送他進了醫院。
醫生給我老爹檢查完,當時臉就黑了。
他跟我說,老爹是重度撞擊造成的腦損傷,需要馬上手術,不然很可能會再也醒不過來。
我一下子就毛了,現在老爹昏迷不醒,我根本就沒地方去弄錢。
醫生暗示我誰把我老爹弄成這樣的,就找誰去賠。
我靈機一動,就想去馬家弄錢。誰知道沒出醫院就被警察給攔住了,原來馬騰先下手告我們父子偷墳掘墓。
要不是老爹現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這會兒恐怕已經給拘了。
我沒想到馬家人居然能顛倒黑白到這種程度,眼見找他們要錢已經無望,我趕緊趕回鎮子上,想找親戚朋友拆兌一點。
可是老爹的手術費是個天文數字,他們湊的那幾千塊錢,根本就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老爹躺在醫院等著救命,卻遲遲籌不到錢,我頓覺欲哭無淚。
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二爺找上門來,告訴我他可以先借給我幾萬塊,不過要抵押我家的宅基地。
二爺是自家人,我也沒多想,就在他準備好的欠條上面簽了字。
當晚老爹做了手術,一星期後就醒了過來。
眼見老爹轉好,我心裏高興的同時,也泛起了一股陰雲。
這地方簡直就是燒錢,二爺借給我的錢只有了一星期的時候,就花了個爪幹毛淨。
老爹告訴我說,家裏還有點兒積蓄,讓我先辦出院,回家慢慢修養。
結果等我們父子倆到家第二天,馬家人就上門來催債。
馬騰打傷了我爸,居然反咬一口,找我們要錢,我一下子就火了。
可是還沒等我發火,他就拿出了一張我簽了字的欠條。
我一下子就傻眼了,那張欠條明明是籤給二爺的,可是現在債主已經變成了馬騰。
最要命的是,欠條上的十萬塊,不知道怎麼的變成了五十萬。
壞了,上當了!
當時我腦子裏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馬家人給我下了套。
現在宅基地的證已經落在他們手裏,我們家根本就還不起五十萬的鉅款。
結果就是我和老爹被馬騰從我們自己家給趕了出來,連隨身的東西都沒來得及收拾。
老爹剛出院,身子弱,被他們直接扔在了地上。
馬騰一臉陰笑地看著老爹:“敢動我老子的祖墳風水,不搞死你們兩個,別人會覺得我好欺負,就得騎到我頭上來拉屎!”
我爭辯說遷墳是馬輝的主意,我們只是負責斂骨的。
“少他媽跟我廢話!”馬輝的臉色發獰,“你們跟老二的事我不管,但是你們動了我家老爺子墳上的風水,就不行!”
老爹劇烈咳嗽了一陣,跟馬騰說,宅子我們可以不要了,但是起碼讓我們收拾一下東西。
馬騰一擺手說:“不行,這座宅子已經是我的了,你敢進,我就打折你們的狗腿!”
我氣的想跟他拼命,結果被老爹給攔住了。
老爹說神仙打架小鬼倒黴,我們是鬥不過他們的。
從那天晚上開始,我們倆就徹底無家可歸了。
那晚,我們父子就在橋洞子過的夜。
睡到半夜的時候,我醒了過來,想趁老爹睡著,去找二爺算賬。
給我下套這事兒,擺明了他也有份,這次我饒不了他。
誰知道剛一動彈,就被老爹掐住了手腕子,“你上哪兒去?”
我知道今晚這事兒是辦不成了,於是恨恨地回答說:“去撒尿!”
說完就想躺下繼續睡。
沒想到老爹卻坐了起來,跟我說,“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一下子也蒙了,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於是乖乖跟在他後面。
走了大概兩個多小時,我終於知道老爹要帶我去哪裏了。
我們走的這條路,只通往一個地方,三龍山。
月黑風高,我們兩個順著盤山路往上爬,等到了半山腰,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即使已經到了馬家老墳,我依然想不明白,老爹帶我來這裏,到底是要幹嘛。
山上的夜,冷風悽悽,還有夜貓子叫的人渾身的寒毛髮炸。
今晚是半弦月,朦朧的毛月亮光照下來,老墳地理樹影婆娑,荒草搖曳。
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老爹問我是不是怕了,我回答說是,這地方鬼氣森森的,讓人毛骨悚然。
他沒說話,而是伸手在口袋裏搓了一把什麼東西,然後在我後腦勺上一抹。
也不知道他抹的是什麼東西,我心裏一下子就踏實多了。
老爹告訴我說,我感覺到的不是鬼氣,而是骨氣,死人的骨氣。
骨氣應該是包在肉裡的,但是人死了,肉爛了,骨氣就會外泄出來。
外洩的骨氣就是死人的氣,活人當然不習慣。
說話間,老爹步履蹣跚地走進了附近發一個草窠子裡,從裡面抽出一根鐵桿。
是探子。
探子其實就是探棺骨的杆子,這東西里麵是空的,有一根鐵探頭,順著空心管子,穿過土層,可以打進棺材裏。
有些墳裡的骨頭不能輕動,這個時候老爹就會用探子探進棺材裏,然後他會望氣。
骨氣不善的,他會拒絕開棺斂骨。
但是我沒到他這種境界,像我這樣的半吊子手藝,只能透過最基本的法子來判斷:探子裡味道發酸或者發臭的,那就是正常的骨頭,可以斂。要是其他味道的,就不要動。
老爹每次斂骨的時候都會帶上這東西,但並不是每次都用得上。
這一次也不例外,只是後來被馬騰打出了腦震盪,探子也沒來得及帶走。
顯然,馬家的人並沒有注意到這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