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靈界。

    漫漫黃沙被風捲起塵土，烈日炎炎，似乎要將一切帶有水分的東西蒸乾，繼續讓這保持著荒蕪。

    阡陌壓下雲頭在地上站定，不知為何，剛步入淵靈地界，他的頭就疼的厲害，使他周身氣息不穩，被迫停下了行程。

    這裏是神魔兩族的交界地帶，阡陌心想：許是因為這裏特殊的靈力波動，所以才讓他身感不適。於是支起靈力罩，頭痛的感覺還是不曾輕減。

    忽然，天上驚雷炸響，阡陌的頭猛地一疼，像是要裂開一般。可漸漸地，他看到一幅畫面：茫茫沙海之中，狂風呼嘯，卷著沙土，碗口粗的雷電打在他身上，他奄奄一息，已然身受重傷，而此時，上蒼再次降下天雷，蘊含著雷霆萬鈞之勢往他身上打去，千鈞一髮之際，一藍衣女子擋在了他的身前，硬生生替他捱了那道雷劫，那女子的面貌，卻是模糊的。

    阡陌甚是疑惑，緊緊皺起的眉頭從未鬆開。這三萬年裏，他怎的不記得他曾經歷過這樣的事？還是，這段記憶根本不屬於他。

    “阡陌！”

    頭痛的感覺已經慢慢散去，他聞聲抬頭，映入眼簾的，是那雙琥珀色的鳳眼。

    這鳳眼，除了畫無骨，還能有誰？他不由得一聲冷笑，道：“我正要去尋你，卻自己來了。”

    畫無骨望了望那天：“方纔那雷，可是你引來的？”

    “是有如何，不是又怎樣？我倒是想問問你，昨日的話沒說清楚，今日可否說明了？”

    淡淡的語氣裡聽得出隱隱的怒氣。畫無骨不理，此時的他只關心那雷鳴為何會響，所以轉身欲走，卻被阡陌執劍擋住。

    “你不說，我替你說！初始時，你接近她，獲取她的信任，只是爲了能在日後屠滅魔族之時能輕鬆取了她的性命，她一死，魔族唾手可得，我所說，是對是錯？你從幾十萬年前甚至更久以前佈下這個棋局，她只是你手中的一顆棋子，現在棋局將贏，這棋子無用，是不是該將她除掉了，我所說，是對是錯？”

    畫無骨一怔：“是又如何？”畢竟阡陌所說之事是事實，他此時開口否認，也沒有任何意義，更何況，知道了便知道了，左右不過是一個三萬歲的孩子，封了口便是，所以索性認了下來。

    阡陌的眉頭卻皺得更深了些。即使他猜到了，又猜對了，可如今得到證實，他還是不敢相信，不由得仔細打量著面前的這個男人：他，真的是他喚了三萬年的父親嗎？

    望著他怔了許久，才說：“所以你昨日說她被你騙了許久？呵，她還真是個傻女人。畫無骨，你的心到底要是什麼做的，才能如此臉不紅心不慌的說著白頭偕老，將那甜如蜜糖的謊言，說的那麼冠冕堂皇？”

    畫無骨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淡漠地抬了抬眸子，說：“心是肉長的，成神之後，便是無心。也可以這樣說，看煩了桑田變幻，時間久了，便空有一顆心在胸腔跳動，所以那心跳不跳，已然沒有了意義，神做慣了，也就從有心變成無心了。”

    “無心之後，凡事便不用思慮，做了便是，又有何妨，對嗎？”

    “話是這麼說在理，可有些時候，那心還是有些用處的，至少它能證明，你還活著。”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這道理阡陌心知肚明，他畫無骨藏在心裏千千萬萬年的心事，被他一語道出，人家想要殺人滅口，也是情有可原。

    阡陌忍不住一笑：“你言外之意，不就是想要我的心嗎？成神之後，有心無心也就沒有多大意義，可魔就不一樣了，有心則生，無心則死，畢竟有了心纔會有魔，心魔嘛，何人不懂？”

    “不愧是我畫無骨養了三萬年的兒子，冰雪聰明。”

    聞言，阡陌抽了抽嘴角，這詞兒用在他身上倒是有些不倫不類。

    然而話音落盡，畫無骨抬手一掌，阡陌側身躲過，拳腿之間，二人打作一團，招式如行雲流水，每一次都可致命，看似柔軟無害的攻擊都蘊藏著巨大的力量。

    纏鬥許久，阡陌終是回防不當，被一腳踢去胸口飛出數米之遠，摔在了沙地上。

    只聽畫無骨說：“枉你娘耐著的性子教你武功法術，到頭來，你卻學成這幅德行。”

    “呵。”阡陌咳了口血，又道：“我看你是提前設計好的。你知我年幼喜歡玩樂，又與娘很是親近，所以讓她教我。若是你真心將我當兒子來看，今日，你或許傷不到我。”

    “那又如何？曾經我是問過你的，弒神弒魔？你還記得你是怎樣回答我的麼？”

    阡陌撐著地，艱難的站了起來，怕是動了氣息，乾咳了幾聲，才盯著那雙眸子，答道：“成魔者弒神，成神者弒己。”

    “不錯。若當初你的回答與這截然相反，今日你也不會喪命於此。”

    “看來，今日這結局，是我咎由自取了？”

    畫無骨淡然：“算是吧。”

    阡陌兀地笑了，笑聲就像人族三峽的猿鳴一般，屬引悽異，哀轉久絕。

    突然，笑聲戛然而止。孤魄劍穿過阡陌的胸膛，回到畫無骨手裏，鮮紅的血液順著劍刃流淌而下，風一吹，滴落在他的衣角，白中一點紅，格外刺眼。

    有心則生，無心則死。

    阡陌望著畫無骨那雙鳳眼：當初，君拂就是因他這雙眼睛才愛他入骨的吧，還真是好看。

    一聲悶響。

    畫無骨看著阡陌跌跪在地，永遠的垂下了那顆頭顱，心中五味雜陳，轉身駕雲而去。

    大風捲著黃沙鋪天蓋地的襲來，天，突然黑了，九月同天，至陰至邪。

    阡陌就那樣跪在那裏，大風再次席捲而來時，地上空有一片血沙，屍身已經沒了蹤影。

    漸漸的，黃沙之上燃起熊熊烈火，沙子竟紅了起來，像血一樣，被銀白的月光一照，顯得甚是駭人。

    ……

    淵靈一界，有晝無夜，自盤古開天闢地遺下這蠻荒之地，這的天，就沒有黑過。如今天生異象，魔獄之門被莫名開啟，千霧森林裏阻止妖獸禍亂人間的封印也被莫名打破，無數遠古妖獸傾巢而出，三族動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