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重蹈覆轍
幾日之後。
天,又黑了。
阡陌俯身坐在床沿,指腹輕輕摩挲著木淋夕的手背,看著她安詳的面容,心裏升起一陣暖意。他突然想:她可真漂亮呢。
隨後彎起嘴角一笑,手心裏她的纖纖玉指猛然輕微動了動。
“娘。”
長卷的睫毛扇動,一雙墨色的大眼睛映入阡陌的眼簾,他忙將她扶起,從身旁的木桌上端來一杯溫茶。
“娘,可還有不舒服的地方?”
她一愣:“……我竟是你的孃親嗎?”
看容貌,確實不像,倒似是兄妹。
阡陌笑了,聽著木淋夕略顯虛弱的聲音,心口處有些發疼。:“你失憶了,前幾日神族偷襲,你身受了重傷,我耗損修為為你療傷,不曾想你傷的太重,記憶被封印了。”
“……神族?依你所言,你我豈不是魔族?”
“自然,娘,你現在身子骨弱得很,還是好生歇著吧,過些時日,等你好些了,兒子再細細與你說道,如何?”
木淋夕看著前方,眼神有些空洞,腦海裏突然白光一閃,閃過一個畫面:她躺臥在床,床沿男子懷裏抱著一個嬰孩兒,輕輕與她一起揉捏著那嬰孩的臉龐,柔聲說道:“就叫阡陌吧,喚他陌兒。”
阡陌見她不做反應,又試著叫了一聲,她表情呆呆,扭過頭來看著他,聲音縹緲的說:“阡陌?陌兒?”
阡陌微愣,臉上的表情有一瞬僵硬,轉而又裂開嘴笑了:“孃親還似昔日那般聰慧,竟能猜出陌兒的名字。”
她也笑了,嘴角微揚,讓阡陌看呆了。
阡陌在心底苦澀一笑,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她這般沒來由的想起一點點,日子一長,她會察覺不妥嗎?
他的心,開始慌了。
……
清風拂過細柳,柳條楊過樹梢。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木淋夕卻總是望著虛空發呆,告訴阡陌,有一名男子,一襲白衣,一雙琥珀色的鳳眼,出現在她的腦海裏,她卻看不清那男子的容貌。
他該怎麼辦?
坐在大殿上,阡陌像個孩子一樣無賴似的對著圍在周遭的婢子開始發脾氣,青色的琉璃盞被他摔的粉碎,木桌被掀翻,只不過一會兒,身後邊櫃滿了一片奴才。
阡陌怒吼:“呵!畫無骨,畫無骨!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為什麼!”
突然有人出聲,只聞聲音,不見人影:“陌兒當真如此想為父嗎?”
“什麼?”阡陌猛地回過身去,方纔還輕微發抖的婢子已經靜止不動,他不屑:如此簡單的固身法,是打算與他鬧着玩兒嗎?
不料剛一抬首,便對上了一雙琥珀色的眸子。
試問,何人能在這魔族地界來去自如?阡陌一聲冷哼,除了他畫無骨,還有何人?
阡陌一揮袖,長劍出手,直指他的胸膛。
父又如何?在他狠下心來想置他與君拂於死地的時候,他就不再是他的父了!
只聽阡陌說:“畫無骨,真當我魔界無人麼?”
畫無骨無動於衷,語氣裡沒有一絲波瀾:“淋夕她人呢?”
阡陌好似聽錯的問:“誰?淋夕?畫無骨!你捫心自問,娘真的喚淋夕嗎?”
畫無骨不說話了。
阡陌漸漸走近,畫無骨的心口近在咫尺,只需一步,他便可以傷了他的性命,只可惜,他沒有。
“君拂,君臨天下,拂拂清風。娘叫君拂,她當初為你,棄了這魔君之位,不顧魔族子民落下一身罵名,而你呢?你怎麼做的?她到最後一刻都還在護著你,你竟如此狠心毀了她的真元,畫無骨,你的心呢?你的心難道就不會覺得愧疚嗎?”
畫無骨答非所問:“今日我只想帶走淋夕。”
“這裏沒有什麼木淋夕!大神你找錯地了!”
阡陌望著他,心裏的恨不亞於把他碎屍萬段,可他終究只是猛揮袖袍,將短劍收起,扭過頭去不再看他。
阡陌不解,他何時變得如此優柔寡斷了?他不是恨他麼?為何又不動手呢?
畫無骨不做言語,轉身御風化作一縷青煙,往墨蓮池趕去。
木淋夕在墨蓮池靜養。
阡陌微微蹙眉,畫無骨前腳剛走,他後腳便飛身追了去。
他望著畫無骨逐漸放大的背影,一道無形的光刃突然向他打來,他躲閃不及,硬生生捱了一刀,體內氣息便瞬間紊亂,讓他失去重心,不住的往下掉。
阡陌捂著被光刃剝開的口子,一陣無力感涌上心頭,他強撐著精神,聚氣重新追去,眼看著就要追上了,身後猛的多了股力道,他在半空中轉身,正好迎來畫無骨的一陣掌風,防禦不當,重新摔在了地上。
而他身後,是一扇玄木門,門內便是木淋夕靜養的院子。
阡陌的心一慌,捂著胸口,嗓子裡一陣腥甜,吐了口血出來。
門,適時的門開了。
“陌兒!”
視線裡欣然出現一襲白裙,本是魔界之主,可他怎麼覺著,她骨子裏透著股仙氣。
只見木淋夕飛奔過來,將阡陌抱在懷裏,眼底的那一絲心疼流進了他的心底,升起了一股暖意。
“娘,你怎麼出來了?快進去,外面危險。”
對啊,危險,當初阡陌封存她的記憶的時候,身受重傷,因此封印並不牢固,如今見了畫無骨,封印波動該如何是好?
可木淋夕根本不知曉阡陌心裏的擔憂,將他摟的更緊了些,一雙纖纖玉手輕輕一撫,他身子驟然一軟,整個的癱在了她的懷裏,這會他突然明白了,木淋夕身子上的不是那種不染紅塵的仙氣,而是那種是人飄飄欲仙的氣,簡稱“仙氣”。
畫無骨立在一旁不做任何言語,阡陌用眼角餘光看了他一眼,那雙琥珀色的鳳眼,是真的好看。
畫無骨亦是看著面前這一切,眉頭微皺,隱隱約約,空氣裡似乎有一股怒氣,讓平常人不寒而慄。
“淋夕……”
“好大的能耐!”畫無骨還沒把話說完,木淋夕便一聲吼了出來。
畫無骨皺眉,短短几日,怎麼性情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