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所謂愛(1)
早夏一過,熱氣席捲整片土地,被曬得滾燙的地板,許久未被雨水滋潤,腳一踏上去便是難言的炎熱氣息。大暑用高溫像人們證明了這個節氣,不可小覷。
早在夏至一到,繡女坊就將文武百官的夏季朝服按品階一一做好了,現如今眾朝臣上朝只准單薄的官服,可即便如此,也還是被來回一趟熱的頭頂冒汗。
“宰相大人。”尚書令主動上前問好,始終恭敬慢他一步。
“有話不妨直說,你我不需這樣吞吞吐吐。”宰相見他一臉欲言又止,便率先搭了腔。
“您有沒有發現……最近陛下臉色是越發冷了。有時候我上前進言,待說完幾句後,就被盯得是直冒冷汗。”尚書令想到這還仍心有餘悸。
近日的陛下更加喜怒不形於色,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著實讓人惶恐。
“陛下的心思我們做臣子的又如何能揣測,你還是將手頭的事做好了,避免惹了禍事。”宰相雖也有同感,可到底薑還是老的辣,除了心地編排一會,面上絲毫不露。
“是……”
二人的身影,在宮內漸行漸遠。
“夫君,你天天陪我不如上早朝,真的沒關係嗎?”
絲雀閣內,小白頭枕在畫無骨的大腿上,小手拿著一本話本,看得可是津津有味。
自從那日他們和好後,夫君可是晚上連乾坤殿都不回了,常常住在她這裏。若是有急事,直接一個御風咒就飛了過去。這乾坤殿到絲雀閣的不短距離,生生被他幾秒就能來回穿梭。
畫無骨停下手中正書寫不停的筆,他低眸去看一直在他腿上翻來覆去的小白,心中好笑。
他一把捏了捏她腰間癢肉,詳裝冷漠道:“坐沒坐相,這纔沒多久就躺下了?”
“嘻嘻。”瞭解他的性子後,小白纔不怕他,被他撓癢癢得杏眼和臉上都是笑意洋洋。
近幾日她的性子才終於慢慢恢復了以前的率真可愛,那些陰鬱的不愉快,也被畫無骨的悉心照料給拂了去。臉上的傷好完了,還被他喂得長了不少肉。
小白抓住腰間作怪的手,抓著不停把玩:“坐著沒有躺著舒服嘛。夫君,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不去上早朝陪我,會不會出事呀?”
畫無骨想到被他用靈力幻化出的“畫無骨”,如今這時辰也該下早朝了。
他見身下人亮晶晶的杏眼,就知道她若得不到答案定會鬧騰個不停。心下無奈,他屏息凝神,控制著一縷靈力緩緩朝外飄去。
不過片刻,只見門口憑空又出現了一個“畫無骨”,此時的他身著龍袍頭戴冠冕,瞧這派頭就是剛下早朝沒多久。
“呀!夫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小白聽見動靜就朝門望,顯然突然被眼前的一幕驚到。
她一邊開口問,一邊迫不及待的就上去圍著穿龍袍的“畫無骨”轉了一圈,良久後才撇撇嘴,慢慢踱步回來。
“如何?可看出什麼了。”畫無骨張開雙手抱她滿懷,難得的鳳眸中略帶興味。
這咒法跟上回救小白的咒法差不太多,都是用稻草幻化而出。他特意灌輸了自己平時的行為模式,所以到現在也沒人識破。
但稻草人終究只是稻草人,複雜的情緒是無論如何也複製不了,幸虧平時的自己情緒冷淡,所以他才能一直用這咒法逃了早朝,抽出更多時間陪在她身旁。
“冷冰冰的,看久了怪嚇人的。”小白摟住他的手臂,仔細看了看他的臉,更加篤定:“還是夫君的臉更有人情味一些,和那假的終究不一樣。”
這也難怪,宰相跟尚書令都覺得冷颼颼的了。
連平日朝夕相處的她都受不了,更遑論其他本來就害怕的人。
想到這,小白臉上一會嘟嘴,一會皺眉的。
若是幻化出一個她,去跟人朝夕相對,肯定會被識破的。畫無骨凝視著她豐富多彩的表情,不禁想。
若不是上次牢獄中她心情低沉,沒有現在這樣調皮歡脫,否則也不會逃過一劫。
思來想去,他又感到慶幸。那時候失憶的“畫無骨”能夠遵循本心,救下她,是這兩年做出的最正確的選擇。若她不在世了,他殘喘苟活又有何意義。
“夫君,夫君?”小白搖晃幾下他的手臂,疑惑不已:“你在想什麼呀,我剛剛說的你聽見了嗎。”
什麼嘛,她說了這麼多,結果都沒聽。
她小嘴嘟起,開始不樂意了。
畫無骨收起滿心思緒,見懷中人不大高興,鬧了小情緒了,他輕勾嘴角露出一抹淺笑,直接低頭吻向她,安撫意味十足。
小白不過愣了一瞬,而後心中就被柔情甜蜜充斥,主動迴應了他。
陽光照進閣樓內的二人,細微的粉塵在他們身邊飛舞,一片歲月靜好,任何人都插足不進去。
君若站在走廊處,眼睛就著縫隙,目睹裡面發生的一切。
她修剪極好的指甲狠狠扎進掌心肉,牙齒緊緊咬住嘴唇,滿腔的恨意和嫉妒讓她自虐到流了血都不知。這點小的疼痛感可能都比不上心中痛楚的萬分之一。
他們又在一起了。
她像個窺探者一樣,在暗處見不得光的看著這一切又一切。
從那仙人所謂的“認錯”開始,她便日日都會用靈氣掩飾住一身氣息,來這絲雀閣親眼看他們濃情蜜意。
因為害怕太過接近會被他發現,她只能選在偏僻的樹叢中,夏季的蚊蠅一個一個把她叮咬到渾身起紅包。
君若毫不所動,從未打算過離開。直到大門和窗戶被畫無骨用靈氣關上,她再也窺探不到分毫後,在殿內一片的歡聲笑語中,狼狽而去。
師傅……您當初說君兒的執念太深,要儘早拔去,可您不知道的是,這深深扎進心裏的執念,想要連根拔起,就好比讓她挫骨揚灰宛如迎接死亡一般的痛苦,真的太難太難了……
她抬頭讓刺眼的光線照射在臉上,一滴晶瑩的淚珠掛在眼角,卻始終不曾落下。
“啪——!!”
一聲瓷器落地的聲音,在鳳寧宮中響起。侍女們跪倒了一排,因為害怕個個瑟瑟發抖。
緊接著,瓷器一個又一個的被秦時希用力揮倒在地,濺落的碎渣子劃破了侍女的臉頰,卻紛紛不敢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