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雲寒看懂了豐文輝的意思後就用胳膊把記錄本給推了過去，接待室裏除了一扇鐵門，就只有一個小的四方形窗子了，整個屋子都顯得沉悶悶的，讓人心裏感覺十分壓抑，高雲寒起身走到門口，開啟了屋裏的燈。

    “爲了救贖他那個植物人的妻子，”小陳言簡意賅，他依舊低垂著頭，聲音聽不出任何一絲情緒，“這些他從沒主動跟我講過，只是我無意中聽到了他的自言自語，才知道，她的妻子幾年前出了車禍，當時在國內搶救完撿回了一條命，但是他仍舊不信這個邪，抱著能醫好的心態又把他的妻子送到了美國的一個醫療機構，具體叫什麼我不知道，我猜這件事情你們在他那裏也審問不出來，他把他的妻子這件事看的重於一切，十幾條人命他都不眨眼，又何況是他自己的一條呢？”

    這可能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是汪沉鋒的一腔執念造就了他今天的罪行，讓十幾個失去了孩子的家庭都永遠的處在傷痛中，也給他的人生過早的劃上了一個句號。

    “你一開始為什麼跟著他，他給了你什麼好處？”高雲寒等一旁“唰唰”的記著筆記的豐文輝一停筆，就立馬問道。

    “我就不把這個當成問題了，我做警察是爲了圓我父親的夢，我本身是沒有什麼興趣的，但人總是有野心的，特別是在錢和名利面前，原則變得一文不值，在起初我剛進警局的時候，一次偶然的機會，與汪沉鋒進行了兩句話的交談，當時覺得十分有幸，但現在想想那就是萬惡之源，他告訴我願不願意跟著他幹，他說你就是他一手提拔上去的，只要我願意，以後我就是下一個高雲寒。”小陳說到這裏忽然停下了，他皺著眉頭像是在回憶著什麼。

    “至於後來發生了什麼…就是在網上發一些帖子啊，故意露個頭角給你們呀，做一些玄虛，我也知道你早對我產生了懷疑，那隻不過是一個失誤，搞徐輝那次，汪沉鋒故意讓你看到我的駭客技術是想讓你想起精通IT的小滿，從而把我調去你身邊，沒想到你不但沒有這個想法反而還對我產生了懷疑，後來汪沉鋒更是不顧我勸阻，強行把我調去給你當助理。”小陳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就像他說的，多次勸阻汪沉鋒無效後，才一步步加快了他們的暴露，汪沉鋒就像是越來越沉浸在這個殺人遊戲中，倒是保持著初心，可早已喪失自我。

    豐文輝低頭迅速的記著，心裏卻如波濤洶涌，他雖然早就聽高雲寒說起小陳的罪行，但是當他親耳聽到從小陳口中說出這些話時，還是有一些難以表達的滋味，就在前幾個月前，兩人還是一起共事的同僚，而如今……豐文輝記完抬頭看了一眼高雲寒，他從來不知道，一直以來警局風平浪靜的表面下竟藏著這些玄機。

    “他對馮音下手的目的又是什麼？”高雲寒冷靜的聽著小陳敘述完這一切，然後沉著心開口，他一開始真的以為像克蘭德所說，汪沉鋒這麼做是爲了牽制住他，但高雲寒不相信這是他的主要目的。

    “他丟失了他的帕子，那天在宣廟祭祀時，他擔心你會在他完成祭祀前找到真相的線索，於是就想出了這個主意，一方面用來牽制你，利用馮音和她肚裏的孩子以圖亂你的心神，另一方面，馮音肚裏的孩子是祭祀的最後一步。”小陳面色如常的敘述著，眼睛望了望牆上的那扇小窗戶，似乎有不盡的愁緒與哀意。“他已經沒有時間去尋找並下手另一個目標，況且用馮音的孩子還能一舉兩得，他何樂而不為呢？”

    高雲寒掏出自己胸前口袋裏疊好的那個繡著花的帕子，放在桌上，目光掃過對面的小陳，問道:“是這個嗎？”

    小陳看到桌上的東西時，先是一愣，然後無奈的笑了笑，“原來真的在你這裏。”

    原來從一開始，他們的結局就是註定了的，汪沉鋒直到最後還抱著一絲僥倖，認為這一切都是機緣巧合，認為高雲寒只是多疑，並沒有實質性的證據，現在看來，這一切是多麼可笑。

    “這個帕子對他來說意義重大，他如果不招供，你大可以把這個拿去他面前，說不定能套出些別的話。”小陳抬了抬垂著的頭，看著高雲寒的眼神黯淡無光，他忽然嘆了一口氣，然後沒再往下說。

    “審訊時間初步安排在了明天上午九點，希望到那個時候你也能像現在這樣配合。”高雲寒帶上了隨身攜帶的手套，開啟了那個透明的檔案袋，取出了裡面小陳的手機，他憑著記憶輸入了一個網址，隨後進入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論壇，然後在個人資料裡，高雲寒找到了小陳曾發過的帖子。

    “太平盛世，極樂世界。”標題的幾個大字入眼，高雲寒跟著默唸了出來，他的目光睿智而深邃，沒再繼續往下瀏覽，而是返回了主選單開啟了資訊，然後找到了小陳給自己發的那個定位。

    “這樣的話，我還要謝謝你。”高雲寒的的嘴抿了抿，他心裏清楚，一碼事歸一碼事，小陳當初夥同汪沉鋒拐走馮音，又在馮音生命垂危之際及時的把訊息透露給他高雲寒，讓他在汪沉鋒的刀口下救下了馮音。

    高雲寒摘了帽子，站起身來向小陳微微鞠了一躬，這一刻，私人的恩怨了結，而等待著小陳的，是法律的審判與後半生的牢獄生活。

    豐文輝看著眼前的高雲寒，目光裡充滿了複雜，在親情與愛情之前，高雲寒仍舊可以把善惡恩怨分的如此明白，這不禁讓豐文輝對他產生了更加的欽佩之情。

    該瞭解的已經瞭解完了，高雲寒合上了本子，估摸著從小陳家到這裏的車程，應該也差不多是這個時間了，想到這裏高雲寒就沒再說話，他拎起了桌上的袋子，走了出去，對守在門口的獄警說:“等一會，讓他和家屬見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