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力不從心
汪沉鋒聽完猛的轉過身來,他的面容在黑暗裡看不真切,只覺得晦暗至極:“你說什麼?”
“我說的就是這樣的啊。”馮音不以為然,旋即又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她嘆了口氣,直直的望著汪沉鋒:“你說我幫了你的忙就放了我,現在可以把這個換成別的忙嗎?萬一玷汙了神靈的聖名,我倒不怕什麼天譴,但總得為我肚裏的孩子謀點福祉,稚子何辜啊。”
馮音說完這話,明顯的看到了汪沉鋒眼裏一閃而過的猶豫,她心想事成一半了,於是也不說話了,等待著汪沉鋒的反應。
小陳在一旁看看馮音,又看看汪沉鋒,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種情況他腦子稍微一轉彎,就能猜出來一兩點,他皺了皺眉頭望向汪沉鋒,剛想開口說些什麼提醒他,可是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來半個字。
這是他今天的第二次遲疑,連小陳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想幹什麼,裝滿牲畜的頭的袋子零落的放在腳邊,傳出了一陣陣的腥味,依照小陳對汪沉鋒的瞭解,他此時正在將信將疑的邊緣,他知道汪沉鋒從一開始所做的這一切是爲了什麼,正是因為意義重大所以別人說一句話他都要謹慎的深思熟慮許久,更何況是馮音的這一通話。
汪沉鋒的手鬆了又緊,他的鷹眸直勾勾的盯著馮音,深邃的瞳孔看的人心裏發滲,馮音忍著心裏的不適對上汪沉鋒打量的目光,她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能認慫,要不然就是自尋死路。
好在汪沉鋒看了看馮音的表情後就轉移了目光,他確認了馮音不像是在說謊,可又不信任她說的話,於是一時間陷入了糾結。
“汪局,”從進來到現在一直保持著沉默的小陳終於開口了,與此同時馮音的目光刷的一下朝這投了過來,小陳是何等的精明她有所領悟,所以萬一此刻小陳說了什麼話讓汪沉鋒回神,那自己剛剛的一番話無異於就是加速了自己的死亡。
這一瞬間,馮音感覺自己身邊的溫度都驟減了好幾度,她屏息凝視著小陳,眼神裡的情愫極其複雜,說不上來是懇求抑或其他。
“我覺得,這件事情還是要慎重,畢竟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萬一因為這一個差錯,毀了之前所有的計劃,那不是白白廢了之前的心血。”小陳冷靜的開口,其實他說這話是摻了私情的,所以他一說完心就忐忑了起來,爲了掩飾面上的不自然,他捏了捏鼻子,假裝是因為腳底的腥味太重讓他有些許不適。
馮音一怔,他聽出了小陳話裡的意思,她有些不明白,小陳是在幫她還是真的這麼以為?按照小陳的機靈勁,不可能聽不出來馮音是在唬他,那就是在幫她了,不過問題也來了,小陳為什麼要幫她,難道真是因為自己剛剛的那個猜測,小陳是被汪沉鋒逼的?
想到這裏馮音若有所思的看了小陳一眼,目光交匯的那一剎那,小陳不自然的挪開了目光。
整個防空洞陷入了寂靜,靜的只能聽到三個人的喘息聲,不多時,有微微的亮光從二人剛剛走進來的地方照了進來,看樣子應該是天亮了……忽然,馮音眉頭一皺,鼻腔裡忽然吸入一陣濃郁的血腥味,馮音本來就因為昏迷了兩日,肚子裡空空如也,一聞到這個味道就忍不住乾嘔了起來。
小陳意識到了腳下,他看了看汪沉鋒似乎是在徵求他的意見,馮音雖然現在不是作為祭祀的人選,但是因為她身份不同,汪沉鋒不可能就這樣把她放任腦後,棄之不管。
果然,汪沉鋒面色狠厲的掃了二人一眼,如果眼神是刀子,那麼他恨不得分分鐘把小陳馮音二人給凌遲了,不過想想也是,本來馬上就要完成的計劃被馮音的一個無厘頭的夢給攪了,汪沉鋒現在是氣惱到了極致,他不想再停留在這裏,於是又瞪了小陳一眼,然後冷哼一聲,踢翻了剛放在腳邊的祭祀桌,甩袖而去。
腳步聲越來越遠,然後又傳來了一些零零碎碎的鎖鏈和木板相撞擊的聲音,最後“啪”的一聲響,徹底沒了動靜。
知道汪沉鋒遠去了,小陳有些吃力的拎起腳邊血腥味濃厚的布袋子,然後甩到一旁的角落裏,寫一個舉動讓馮音的目光更加複雜了起來。
一定有隱情,馮音這樣想。
這時外面大概已經大亮,洞裡雖然仍舊有些昏暗但相比起早上也明亮了許多,小陳關掉了早上他們進來時提的照明燈,然後忽略馮音打探的目光,一屁股蹲坐在了快石化的糧草上,掏出打火機點了根菸,默默地坐在上面吸。
見他不想說話,馮音也不想多問,她挪回目光,扭了扭痠麻的手,挪正自己的身子,使她的肚子可以朝上,盡力不壓到寶寶。
這一幕落在小陳的眼裏,他的眉眼稍微有些動容,但也只是一剎那,他又轉移了目光。
一根菸悄無聲息的抽完,兩人始終沒說一句話,等小陳抽菸這根菸,把菸頭扔在地上捻了捻,確定沒有火,要走的時候,馮音在後麵開了口:“人總有許多的迫不得已,有時候你不能逃避,但是可以去選擇。”
兩天的滴水未盡,讓馮音說話有些力不從心,她愛憐的撫摸著自己的肚子,這是她在不盡的黑暗中唯一牽引著她的希望。
小陳聞聲頓住了腳步,他背對著馮音的一張臉抽了又抽,說不出是什麼扭曲的表情,他想回頭,脖子卻宛如木頭般動彈不得。
這是今天小陳的第三次猶豫,他在道德與底線的邊緣掙扎。
良久,他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看似漫不經心的雙手插著兜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