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顯姝快走了兩步，來到小榕身邊，微笑著對她說：“很多人容易被歧視，跟歧視她的人是沒有任何關係的。比如一個自卑的殘疾人，如果她坐公交車有人給她讓座了，她可能覺得自己被歧視了，如果她坐公交車沒有人給她讓座，她還會覺得自己被歧視了。我跟我哥沒有覺得被歧視，是因為我們感覺自己夠強大，至少在動物界已經沒有任何動物敢跟我們奪食。你的能力遠在我們之上，只是因為你曾經是人族，可能以前你自己歧視過陰靈，歧視過動物靈，纔會感覺依依她們在歧視你。我和我哥就沒有這種感覺。”

    “我覺得今天的事就是我一個佛家的人來朝聖一下，沒想到還有幾個同修，不如我自己過去，你們找個空房子先休息下。”少龍拄著他的紅銅棍子，對依依說。

    “都說儒釋道是一家，既然來了，我們也跟你一起去吧。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了。”依依說完又看了小榕一眼。

    “你……”想到胡顯姝剛纔說的話，小榕壓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氣得直咬嘴唇。兩隻老虎在後麵笑得前仰後合了。

    鄭靈轉身看著小榕，小榕憋了好一會，終於嘆了口氣。鄭靈問：“為啥我看你你就沒有那種感覺呢？”小榕自己也說不明白，剛要往前走，忽然發現大家都站住不走了，全都看著她自己。鄭靈繼續說：“鬼就是鬼，妖就是妖，就跟人就是人一樣，我們沒有必要在其他靈體的眼光下生活，不管我們的靈體是什麼樣的，我們的修行結果是一樣的，你說是吧？”

    胡顯姝也繼續勸小榕：“不要說你了，就是我跟顯宗的法力，人族的來個百八十個瞬間也能秒殺，人族沒有理由歧視我們，真正歧視我們的是我們自己。如果我們自己不再歧視我們自己，那就不可能有任何人歧視我們了。如果你真得覺得陰靈和動物領低人一等，那麼我們兄妹倆還比你低階呢，你至少曾經是人族，我們連人族都沒有當過。可能你以前當人族的時候被灌輸的思想就是鬼不如人，纔會出現這種感覺。剛纔我真的沒有感覺出依依姐對你有什麼歧視，她只是看了你兩眼罷了……”

    這是一場關於靈體的無遮辯論。

    所謂無遮辯論，是在佛法面前，不論你是人是鬼，是豬是狗，只要對佛法有理解，都可以說出自己的想法。這種辯論被佛家人看來是對自己修為的最嚴厲考覈。很多高僧可以舌戰群僧，幾天幾夜無眠無休。

    這場辯論的結果當然是小榕更加困惑，敗得一塌糊塗。這種困惑從她還是潘潔侍女的時候就已經有了，直到這天，在德山佛學院的“無量微妙光”和“無量梵淨音”下仍然無解。很快，大家陷入了關於靈體修為的小規模辯論，小榕跟兩隻老虎在後麵竊竊私語，少龍和依依在前面並排走著，這個小路真的只能並排走過兩人。少龍和依依走著走著，忽然站住了，後面的於蘭蘭和鄭靈差點撞到他們身後。

    攔住道路的是五個穿著橘紅色僧袍的年輕僧人。這些僧人也就20多歲年紀，膚色是川西典型的高原紅，頭上跟那個老僧一樣，也是一層黑乎乎的頭髮茬子。可以看出這個德山佛學院的僧人，平常生活並不寬裕，以至於連每天剃頭都做不到。這五個小僧的眼睛沒有什麼精神，但睜得圓圓的，努力做出一副“金剛像”。前面兩個小僧並排站在雨水中，一人拿著一根白蠟杆的哨棒，氣勢十足得攔著路。他們的僧袍下襬隨意的浸泡在水中，水向上洇透了僧袍，深紅色的水漬已經到了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