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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有鳳南來 其一

    望沂城地處棲鳳州東南,因為城北一條十幾公里的沂河而得名望沂。城池便方圓幾十裡,高牆巨塔,亭臺樓閣,一應俱全。十幾個碼頭沿岸排開,使望沂城成為棲鳳州最大的貨貿之地的同時也給望沂城帶來了巨大的財富。

    也正因此,望沂城也是棲鳳州最有名的銷金窟,無數達官貴人鼎鐺玉石,棄擲邐迤。最有名的便是望沂城城南的溫柔鄉,有一座九層的鳳來樓,每一層都有美人無數,一層更比一層芳華勝。九層便是鳳來樓的花魁蕭豔豔,美人如玉膚白勝雪,天下十大美人榜排名第二,評語只有一句床上獅子滾繡球,令無數男人浮想聯翩。

    只是價格當然也不菲,而且也不是有錢就能見得。據說北齊三皇子聞名而來,來時寶馬如雲,單是拉隨從的馬車就有半條長街,浩浩蕩蕩,著實令人開了眼界,整座溫柔鄉十幾座青樓畫舫的老鴇龜公都恨不得親自上陣好生接待。等到這位皇子殿下從鳳來樓出來,單槍匹馬灰溜溜歸國的時候可就沒什麼人管了,就連馬都是拿皇家玉佩換來的,著實讓皇子殿下體驗了一把世態炎涼。

    而如此大的代價,換來的僅僅是與蕭美人隔紗手談一局,嬴則一睹美人芳澤,輸了就分文不還。皇子殿下是哪種顯而易見。

    於是也有人傳聞說,蕭豔豔早已被某位神仙中人視作不能觸碰的禁臠,早就不是凡人所能接觸的了。

    當然,對於楚長生來說,這些都不重要。當身無分文的他按照玉簡所記,拿著葫蘆來到望沂城找所謂先生故人時,最終就因為缺百兩銀票被攔在了鳳來樓外,而先生故人蕭豔豔就在鳳來樓九層。

    說是拿著葫蘆就可相認,可特孃的連門都進不去,怎麼認?

    望著奢華無比,入夜便珠光寶氣,紅粉佳人無數,鶯歌笑語十里可聞的鳳來樓。以及鳳來樓外虎視眈眈,狗眼看人低的護衛。楚長生不是沒有動過硬闖的念頭,然而在看到幾個醉酒被扔出的彪悍武夫,他又及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仙神即位後,修真之法雖然消失,天下都在拜神敬神,戰力陡降,卻也帶來另一個好處。就是前兩重境界,煉體和望氣各有一部粗鄙的修行功法傳遍天下,人人可以嘗試修行,即使不能練到望氣九重,繼而獲得神脈,就是隻用來強身健體也是好的嘛。所以天下不僅修行之人增多,練武之人也多若過江之鯽,後天,先天,宗師,不比望氣九層差多少,因為生死磨練甚至猶有勝出。對於絕大多數十七八練到煉體九重就難以存進的人來說,也算是多了許多慰藉。

    楚長的煉體九重,開碑不敢說,裂石還是可以的。只是那幾名望著就有隱隱罡氣護體的武夫,顯然也不是煉體九重可比擬的。

    少年坐在鳳來樓對面的府門臺階上,垂頭喪氣。

    鳳來樓門口車水馬龍,有喝醉了的貴公子由幾個嬌美弱娘子攙扶著登上馬車。臨走時還不忘朝美婢子伸出鹹豬手,隔著薄紗輕攏慢捻抹復挑,然後大笑著離去。幾名青樓女子倒也不羞,反而嬌笑著挑逗,輕飄飄的就拿了幾千兩銀票的打賞。之前狐假虎威的鳳來樓護衛則前呼後擁緊貼著馬車送出百多米,點頭哈腰,恨不能自己也多出兩個球纔好。

    鄉野出身的少年哪見過這等場面,所謂茶館少掌櫃也不過是個小鎮的居旅之所罷了,哪能和望沂城比。頓時目瞪口呆,面紅耳赤。

    “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少年喃喃自語,望著自己因為徒步長行而風塵僕僕的衣物,欲哭無淚。

    他已經兩天沒吃過東西了,索性葫蘆中的的酒包含星光靈氣,餓極了就喝上一口,半飽不飽的撐一會。

    從小就是少掌櫃的他哪受過這等委屈,之前拜陳南鬥為師也僅僅是全憑直覺行事。解放天下,重鑄天道,對於僅僅十六七歲的他來說還是太過遙遠。事到如今他還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大夢。

    只是他不後悔,非如此不能救青霞。

    小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躲無可躲,楚長生乾脆就那麼坐著,任它風雨飄搖。

    少年眼前漸漸模糊,萬物似乎融為一體,星光與鳳來樓交相呼應,不知天上與人間,最終沉沉睡去。

    入睡中他低聲喃喃了一聲,

    “青霞。”

    夜漸深,雨也漸漸大了起來,砸在街道上叮咚作響。整個鳳來樓門前街道都是由雨珠石鋪就,沒別的用處,就是雨滴砸下時會猶如玉珠落盤,發出清脆叮咚之聲。聽到這聲應,不少鳳來樓客人都起身告辭。

    不止鳳來樓,整個溫柔鄉的客人都逐一起身告辭。不少人都以公務為由瞞著家裏悍婦外出,下雨婦人送傘找不到自家男人,可就不是罵兩句的事情了。當然也不乏打算花天酒地到天亮的恩客,只是人數到底少了許多。許多老鴇都破口大罵這老天爺發瘋,不少青樓女子卻暗暗鬆了一口氣,到底是能睡個難得的好覺,只是這話不能讓老鴇母聽到,不然多半就是少不了的毒打。

    一場雨,洗出人間百態。

    兩柄油紙傘在楚長生頭上開啟,替他遮住了越來越大的雨勢。

    兩位傘主人蹲了下來,一雙奢華的鳳口含珠履,因為履尖繡鳳,鳳口鑲有夜明珠而聞名。

    另一位則是普普通通的雲紋履,最常見不過的款式。

    “夫人,這少年誰呀,怎麼又有一個在咱們府門前暈倒的,我讓年管事把他扔了去。蕭府上可沒進過男人。”首先開口的卻是鳳口含珠履主人,聽聲音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一位故人,抬他進去吧。”雲紋履主人開口道,聽不出年紀,只是聲音悅耳,不急不緩,宛若樂律,渾然天成。

    與不斷響起的玉珠之音一起,

    猶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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