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祭酒先生
如果說大觀書院的學子身份能夠給諸多學子提供了護身符,甚至塑造了寒門與世家子弟分庭禮抗的局面,使得九殿下這種皇朝貴胄還沒有辦法肆意妄為。對於學子身邊的伴讀來說可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世家子弟的伴讀身份要求多半是身世清白,身世清白的意思就是家裏沒什麼勢力和品級,頂多是不入流的地方小吏。
當今天下九品中正的風潮可以說是來源於今日仙家,修行之人在第三境鑄脈便可以說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鑄脈時能夠得到什麼級別的靈脈,就意味著將來的修行之路能夠走多遠。類似於三宮六殿的大門派,不僅有足夠的實力為弟子調整身體,有利於靈脈的修築;更有辦法直接請下“神明”,親自為弟子灌注靈脈,甚至每年都能拿到不等的名額,想讓誰突破二境就突破二境,靈脈的級別甚至可以親自選定。
於是天下修家便強愈強,弱愈弱,所謂天下修家先天評級也就冒了出來,三宮是超然於世外的勢力,六殿是一流勢力,其餘的大小門派也就劃分出了所謂的三到九流,至於廣大無處可投靠的修家,不入流的傢伙罷了。
縱使你天縱奇才,後天大乘,只要你出身散修,就休想贏得廣大修家的認可,畢竟修士修為再高又能如何,難道還能比得上天上的神仙不成?
在這種風氣之下,九品制度漸漸地也流傳到了凡間,豪門大族分為九品,皇家當然是超然於九品之上,只是也經常受到一品大族的制約,畢竟是凡人,與仙家那種差一個境界就可以以一當十的鴻溝不同。往下就是各個大族,有權決定當地的官員任職去留,皇室也認可這一方法,凡是官吏都要以家族品級來任命。
寒門無貴子,下品無世族。
郡守之子孫傳芳家中是三品大族,與皇家相比當然差得遠,只是多少還有些底氣。男子上前一步,站在了趙鑄的面前,沉聲問道:“殿下究竟意欲何為?”
九殿下連看都懶得看一眼,反而向楚長生問道:“我看你的資質潛力不錯,願不願意做我身邊一個伴讀?”
鳳凰虛影褪去後的楚長生癱坐在地上,體力透支是鳳凰秘術的後遺症之一,短則盞茶長則半個時辰,渾身無力的他搖了搖頭:“楚長生升斗小民,自由自在慣了,恕難從命。”
身著五爪金蟒的九殿下則微笑道:“你可知我是大唐王朝的第九位皇子?多少人想當我身邊的太監都不得。你若是當我的伴讀,最起碼也能有八品,我查過你的身份,棲鳳州平安鎮的草民一個,後來又機緣巧合成了蕭豔豔的面首,說穿了不過是小白臉一個,恕難從命四個字,你也配?”
楚長生點點頭:“知道啊,人稱蝗蟲過境九殿下嘛。至於配不配的,當然不是我說了算,不如說是天下百姓說了算的,只是百姓好像都不太喜歡蝗蟲。”
撲哧一聲,一個身穿青衣的妙齡女孩忍不住笑出聲來,段住矗立一旁滿頭黑線,對於他來說今天這個日子實在是不讓人省心。
九殿下倒是笑眯眯的模樣沒有變化,只是禿鷲一樣的眼神越發犀利,他猛地一揮衣袖,對著身邊的一位中年侍衛道:“鐵衛,這年頭的人真是越來越不喜歡說人話了,你說是也不是?”’
名為鐵衛的中年男子身著軟甲,手臂異常粗壯,足有常人兩個手臂粗細。他沉聲道:“殿下說的是”
九殿下則雲淡風輕的提起了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以前的時候,御膳房作過一道菜,名為鸚鵡學舌。具體做法則是以鮮活舌頭兩個,剁碎了泡到烈酒之中,經過一番調變之後異常鮮美,令人回味無窮。今天忽然想吃這道菜了,就是可惜還缺鮮活舌頭兩個。”
九殿下轉身,一根手指指了指趙鑄:“索性這裏還有一根,”
又轉身指了指楚長生:“這裏還有第二根,還不錯,很硬,現在我吃不了,早晚都能吃到的。希望被烈酒浸泡之後還可以那麼硬,不然失去了嚼勁,多可惜。”
“敢這麼和我說話的人,不算多,每一個的下場都不太好,就算你是大觀書院的學子又能怎麼樣,當真以為會有哪位先生護著你?就憑你是天下第九美人的面首?”
“鐵衛,今天的晚宴可就全看你了,要是辦不成,兩根舌頭也是可以的,只是練武之人的舌頭,可就不怎麼好吃了。”
被稱作鐵衛的男人立即虎視眈眈的看向趙鑄,楚長生是擁有大觀書院學子身份的人,如果先動手可能有的是麻煩,而對付一個伴讀書生,他可不覺得有什麼難的。
宰相門前三品官,對於豪門大族來說,哪怕是一條狗也比寒門子弟來的貴重,也就是大觀書院這種奇葩之地,會出現寒門與世家分庭禮抗的局面。
也僅僅只是讀書人而已。
幾個聽過趙鑄講美人榜的傢伙都選擇了默不作聲,心中想法不為外人所知。
倒是寒門子弟裡有人按捺不住:“住手!這裏是大觀書院,九殿下當衆意欲殺人,當真以為院規是擺設不成!”
九殿下頭也不回:“大觀書院的院規可是隻不準對學子動手,誰說不能對伴讀出手?一個連族譜品議都沒有的傢伙,也算是人?!段住,你是讀書讀傻了吧!還是你以為你就是學院先生!”
孫傳芳咬咬牙,毅然繼續站在趙鑄身前,一步不退。
鐵衛放緩腳步,回頭請示,九殿下笑眯眯的點了點頭:“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都一樣。”
望著鐵衛一步步走向趙鑄,九殿下低聲輕語道:“哎,就是不知道天上仙人看人間。是不是也是如同九品大族看寒門一樣。”
旋即又輕笑道:“管他呢,我看天下如土雞瓦狗,生在富貴家,想怎麼活怎麼活,看不起如何,誰能攔我?”
已經靠近了的鐵衛忽然渾身戰慄,轉頭驚駭欲絕的看向九殿下。
身穿蟒袍的禿鷲男子先是疑惑不解,然後又驚惶的拜服在地:“大觀書院學子李景康,見過祭酒先生!”
周圍的人頓時呼呼啦啦拜倒一片:“大觀書院學子,拜過祭酒先生!”
把自己的身份玉牌亮出來的趙鑄一臉無奈:“看看,看看。這就是我為啥不願意在腰間懸掛玉牌的原因,你們啊,一群群的,就是太清楚自己的地位,有的時候太清楚了反而不好。”
緊接著,文弱書生來到已經拜服行禮的李景康身邊,拿扇子敲了敲這位堂堂九殿下的腦袋:“大唐第九皇子,就很了不起?當年你叔叔被我的大徒弟趕到川蜀去的時候,你還沒生下來呢,要是我親自出手,你覺得會怎麼樣?”
李景康將頭深深埋低,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大好的五爪金蟒黑袍滿是塵土:“回祭酒先生,弟子知錯了。”
“不,你不知道,不過也無妨,就你的腦袋要是能夠知道,你也不會被扔進大觀書院,八王留京,唯獨你被送來了大觀書院,你就不想知道為什麼?”即使是說著當朝禁忌,語出驚人的趙鑄依然是那種漫不經心又遊戲人間的模樣。
李景康一陣狂喜,只是很快就掩蓋了下去:“請祭酒先生指點迷津!”
趙鑄收起了扇子,笑眯眯的說道:“當年我和你們的國師大人下棋,那個老不死的傢伙說過這麼一句話,大唐寧可要個狗仗人勢的藩王,也絕不能有一個作威作福的君主,更不能要一個腦子痴呆憨傻的昏君。就憑你這個腦子,連八王爭位的資格都沒有,所以反而註定會平安無事,乾脆扔到大觀書院眼不見心不煩。”
李景康茫然抬頭,似乎完全沒有聽懂趙鑄說什麼。
趙鑄也懶得多費口舌,只是緩步走到了恢復了些許力氣的楚長生面前:“小子,膽子很大嘛,沒有相應的實力,膽子大可不是什麼好事。”
楚長生無奈苦笑:“有傷在身,難以行禮,小子見過祭酒先生,請先生恕小子無禮。”
趙鑄示意無妨,起身後朗聲道:“都看什麼,散了吧,今天這事真要是被你們的先生追求起來,你們誰都吃不了兜著走。還想看的,可以留下來,正好九殿下的鸚鵡學舌還缺著舌頭呢。”
眾人一鬨而散,只留下楚長生,李景康,等寥寥幾人。
還有一個目瞪口呆的孫傳芳,自己一時意氣出頭的文弱書生居然是祭酒先生,讓這個憨厚淳樸的大個子腦袋有些不夠用。
“跟你的先生說一聲,之後修習你跟隨我便是。”
狂喜的孫傳芳再度拜服:“多謝祭酒先生!”
看也不看楚長生和九殿下一眼,趙鑄搖著扇子哼著小曲信步離去。
留在原地的楚長生多少回覆了一些體力,努力坐了起來,內心哭笑不得:
“說好的自由安排呢,這算什麼安排!”
先生離去,讓李景康蠢蠢欲動,禿鷲一樣的男子如同盯上了獵物一樣,看著楚長生面色不善。
正如同他之前所說,折騰一個沒有背景的學子並不難,大觀書院也不是鐵板一塊滴水不漏。
“哦對了”趙鑄的聲音遠遠傳來“忘了說了,楚長生是我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