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涵璟一臉關切地遞上了手帕，他接過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不知道這塊手帕，是不是他剛剛用過的那塊。

    他究竟在想什麼，腦子此刻有些混亂。

    “宮主，你怎麼好好地突然就毒發了。”鍾邈在一旁手忙腳亂，又要給他把脈。

    “難道以前也是這樣毫無徵兆嗎？”柳涵璟又遞上了熱茶，給他漱口。

    “啊！現在完全是中毒的症狀，宮主的血脈都在沸騰，臟器在收縮，逆向吸食著血液。”鍾邈儘量讓自己的話說得明白些。

    “那該怎麼辦？”柳涵璟擔憂地問道。

    楚硯行靠在椅背上，臉色蒼白，顯然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除非找到解藥，這毒發作起來，太不尋常了，也沒辦法用藥物來緩解或者藉助外力來排毒。但宮主剛剛一切如常，為何會突然發作。”鍾邈顯然也是不解。

    “你們之前不是說，這毒寄宿在心臟處？楚哥哥一早上也沒有吃什麼東西，此毒發作，確實應該是由情緒引起的。”謝衡在一旁幫不上什麼忙，只得說出自己的猜測。

    難道他自己的話，剛剛說得重了些，引起他的不快了，柳涵璟心驚：“子淵，你剛剛動怒了？”

    楚硯行額角有汗滴落，顯然那陣疼痛並未徹底過去，但他還是盡力搖了搖頭。

    “不是生氣動怒，那又會是什麼其他情緒呢？喜，怒，哀，懼，愛，恨，惡，欲？”柳涵璟自言自語著。顯然，楚硯行剛纔的情緒，極有可能是導致毒發的誘因。

    “喜傷心，看來宮主剛剛是太開心了？大概是要回浮霄宮了，所以很高興，對嗎宮主？”鍾邈覺得自己的猜測應該挺靠譜的。

    楚硯行再沒有說話，直到那鑽心的疼痛讓身體徹底麻木，他這纔有力氣去思考，剛纔他們談論的事。

    是因為什麼毒發，他已經隱隱有了個猜想，只是他不能說，也許可以和鍾邈說一說，但前提條件是，他可以替自己保密。

    如果被柳涵璟知道，也許他就沒有資格再留在他的身邊了，那並不是他所希望的。也許終有一天，他不得不離開他，但至少不是現在。他還想陪著他，共同走完這前途未卜的一程。

    “不能再耽誤下去了，昭吟，你們儘快出發吧。”柳涵璟不容置疑地做出了決斷。

    他的毒發，讓事情避無可避地被擺到了檯面上。他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否則只會讓柳涵璟他們更擔心而已。

    “好。”楚硯行終於點頭應下了。

    “宮主體內的毒真是讓人擔心，我們明日就出發吧。今天我要先給侯爺夫人把個脈，然後把屋裏的藥瓶擺放地更整齊些，方便你們找。但你們如果生病了，到時候也要記得看大夫，雖然都是些庸醫，但是有總比沒有強。”鍾邈絮絮叨叨地說著。

    “辛苦你了，昭吟。”柳涵璟拍了拍鍾邈的肩膀。

    “分內之事嘛。”鍾邈說完便起身，走了半步，卻突然停在了原地。

    “怎麼了？”柳涵璟問道。

    “這一來一回的也要好些天，我還要和墨小將軍告別纔是。”鍾邈露出了遺憾的神色，突然心生一計：“對了，我可以問問他，願不願意和我們一起去浮霄宮。”

    “他應該不願意去吧。”謝衡覺得這似乎不太容易。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呢，我先去趟將軍府，一會就回來。”說完，鍾邈的腳步立即調轉了方向，朝院外走去了。

    真是說風就是雨，柳涵璟搖了搖頭。

    見楚硯行好些了，柳涵璟又囑咐道：“如果身體吃不消，就不要下山了，讓鍾邈多跑兩趟就是。”

    楚硯行卻沒有理由柳涵璟的話，只是問道：“什麼時候，需要我們回來？”

    “五月初，讓鍾邈務必在兩個月後的今天，趕回盛京。”柳涵璟囑咐道。

    楚硯行沒有再問原因，只是點了點頭。他知道，五月初必然有事發生，且用得著鍾邈。

    “你且記得那株情人草，必須讓鍾邈仔細檢查，也許就是它的問題，我總覺得它不簡單。我也會讓七殺樓的人去查一查，南詔是不是有情人草這種植物。”

    “好。”楚硯行依舊聽話地應著。

    “要不要回屋休息一下？昨夜你也沒能好好睡覺。”柳涵璟徵求著他的意見。

    楚硯行搖了搖頭，接下來兩個月，他都見不到他了，最後的時光，他總想要再多看兩眼。這個人，為何長得這樣好看，他越看越喜歡。

    是了，喜歡，很喜歡。只是陪在他身邊，聽他說話，都覺得喜悅。

    他覺得此刻，自己的詞彙有些匱乏，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越是簡單質樸，越是純粹動人。

    一邊的謝衡識趣地說自己有事要去忙，便先離開了。

    耳邊依舊是柳涵璟關切的話語，楚硯行甚至有些貪婪的希望，這一刻的時間能更長些。

    願此刻永恆。

    鍾邈一路小跑著來到了將軍府，他頗為滿意地看著滿院子的綠意盎然。一個多月前灑下的草藥種子，如今漸漸冒出了嫩芽，遠遠看去就是一片生機勃勃。

    這纔是一個將軍府該有的模樣，即使沒落了也不要緊，重要的是府裡的人，自己活得開心。功名利祿轉瞬即逝，唯有活生生的自己和當下，才值得把握。

    出生在浮霄宮的他，反倒更能看透這一點。

    府裡的侍衛早就和他很熟悉了，甚至不少還被他奴役過，鋤草翻土，都有他們的份。見到鍾邈突然出現，也並不感到意外，笑著和他打了招呼。

    “你們小將軍在府裡嗎？”鍾邈問道。

    “在呢，剛和我們練過武，這會大概還在沐浴更衣吧。”年輕的侍衛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憨厚地笑道。

    “好，那我去書房等他。”鍾邈三步並作兩步地朝著書房的方向跑去。

    他熟門熟路地推開了書房的門，悠然自得地給自己沏了壺茶，然後拿起桌上的一本畫冊，百無聊賴地翻動著。

    畫冊上畫得都是各個朝代的兵器和士兵服飾盔甲圖，他翻了翻覺得有些無趣，就將畫冊放回了原位，瞥見一旁角落裏，被書本壓著的白色宣紙上，畫着弓弩和箭矢。

    描描畫畫，應該正是墨珏的傑作，他拿起那疊宣紙，卻見下面的宣紙上幾乎畫滿了各種武器，什麼形狀的都有，似乎是墨珏自己想出來的。甚至還有不少行軍大船，倒是十分新穎，他看得有些入迷，感嘆這墨珏在軍事上的才能。

    “咳咳。”突然的咳嗽聲，讓聚精會神的鐘邈，立即回過了神。

    “元翊。”鍾邈驚喜地抬頭，放下手中的宣紙，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啊，擅自看了你畫的圖。”

    墨珏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沒事，隨便畫畫的。今日過來有什麼事嗎？”

    “我明天要回崑崙虛了，我們宮主中毒了。”鍾邈的神色一瞬間變得有些黯然。

    “怎麼會中毒？”墨珏也是一愣。

    “現在也不曉得中得究竟是什麼毒，我也不曾見過，所以要回宮裏去找找了。我雖然整天說自己是神醫，但其實還遠遠不夠。”鍾邈一直是自信滿滿的模樣，此刻卻有些洩氣。

    “總會想到解決辦法的，我相信你。”墨珏鼓勵道。

    “借你吉言啦，希望回宮後就能找到中毒的原因。”鍾邈笑了笑，歪頭想了想又道：“對了，我想問你，要不要和我一塊去浮霄宮看看。崑崙虛的景色可美了，連小侯爺也被征服了哦。而且呀，我和宮主回崑崙虛，一來一回也用不了多久，你就當去遊玩散心，如何？”

    鍾邈說這話的時候，滿眼是狡黠的笑意，表情鮮活，手舞足蹈。

    “什麼時候動身？”墨珏道。

    “明天就走。”鍾邈回道。

    下一刻，他突然大叫：“你答應了？答應了？”

    墨珏淡笑著點了點頭。

    “誒，我沒想到你會那麼容易就答應呢，我還想了很多理由來說服你呢。”鍾邈見他這麼輕鬆就答應了自己，一時間反倒不知再說什麼了。

    “你說的理由，已經讓我十分心動了。既然你們浮霄宮景色很美，我也權當去遊山玩水。還有你這東道主照應，我想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再說，我留在盛京城，本也無事可做，不如就隨你，一起去見識見識，真正的世外桃源。”墨珏負手而立，侃侃而談。

    “那好，我也就不打擾你了，你和府裡的人交代一下吧，明日辰時，京郊官道上見。”鍾邈果斷地將時間和地點都定下了，不容墨珏反悔。

    “嗯。等等，還有一事。”墨珏叫住了他。

    “什麼事？”本打算告辭的鐘邈，聞言又停住了腳步。

    “麻煩你再幫黃叔看一看，他的腿如今雖大好了，但畢竟年紀大了，我不太放心。”

    “對哦，我本來也是來幫你診脈的，瞧我這記性，一高興就給忘了。”鍾邈一拍自己的腦袋。

    墨珏配合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鍾邈立即坐在他面前，神情嚴肅地搭上了他的手腕，不過片刻，他鬆了口氣：“你的身體很健康，無病無痛的，老虎也打得死。”

    墨珏被他的話逗樂了，笑道：“有點武功的，誰打不死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