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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如醉如夢

    “有趣。”彷彿柳涵璟說得根本不是什麼大逆不道的話,菡萏平靜地點了點頭。

    “所以,你不妨再考慮一下,我護你周全,你替我留意四公子的訊息,如何?”柳涵璟換上了一副輕鬆的表情,“劉備三顧茅廬,我便四顧蒔袖樓又何妨。”

    “不用了。”菡萏叫住了他:“既然武林盟主都參與了,加我一個青樓的戲子,也未嘗不可。除此之外,有件事,想讓你答應。”

    “什麼事?”柳涵璟挑眉問道。

    菡萏的眼睛裏,浮出一抹意味不明的黯然:“我還沒想好,到時候再說吧。”

    “好,明日我便派人過來保護你,若是你有事讓他們幫忙,敲桌四聲,他們就可現身。”柳涵璟早就想到了這一日,未雨綢繆,以七殺樓的背景養好了一批死士,武功雖不及楚硯行之流,但勝在可靠,背景乾淨,無論如何也牽扯不到宣平侯府,他這也是出於安全考慮。

    菡萏皺眉:“不用太多,兩人足矣,不然,我擔心夜裏自己覺都睡不好。”

    柳涵璟哂笑:“確實如此,想來四公子或者其他客人,來蒔袖樓也不會帶上太多人。明天我就派兩位死士過來,如果人手不夠,以後再加派人手。”

    “嗯。”菡萏應了一聲,翹起兩郎腿,悠然自得地給自己剝起了葡萄,晶瑩的青皮葡萄,一粒接一粒地被喂進嫣紅的小嘴,當真也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畫面,無怪乎蒔袖樓聲名大噪。風月之所,若只有最過膚淺的肉慾,如何長久。攻心方為上策,一靜一動都在撩撥你的心緒和感官,難怪四公子舍了府裡的鶯鶯燕燕,而要冒險在此尋求快活了。

    正這樣想著,一旁的楚硯行卻突然起身,順帶拉住他的袖子,就要往門外走去。

    “子淵,子淵?”柳涵璟叫了兩聲,對方似有所覺,卻依然沒有放開拉著他衣袖的手,仍作勢要離開的模樣。

    這人喝醉了酒,怎麼行為舉止都變得古怪起來。但想著如今時辰也已不早,菡萏一事也算解決了,他放下心來,向菡萏告辭。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

    “回去吧,回去吧。”菡萏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拿過繡帕擦拭了自己的嘴角,“託爺的福,今晚我可以早點睡了。”

    繡帕上有著極其精緻的圖案,是市面上並不常見的花樣和款式,不知他一個足不出戶的小倌,怎麼能拿到這樣的繡帕,不過他也未曾多問,畢竟如今他們的關係也只是稍微緩和一些而已,算不得真正的朋友,自然沒到推心置腹的程度。

    柳涵璟被楚硯行拉著,一同離開了雅室,還能聽到身後傳來菡萏,笑得極其誇張的聲音。

    離開蒔袖樓的一路,柳涵璟收到了無數注目禮,他今日穿得是一身月牙白的錦袍,而楚硯行則是一身黑袍,兩人一黑一白,交疊的袖子,自然十分引人注目。

    當先那個,不苟言笑,一臉生人勿近的冷漠。而後頭那個,卻是一臉無奈。若這是一男一女,當真要讓人誤會,是不是相公到蒔袖樓尋花問柳,小娘子怒氣衝衝的來尋人。

    只是這兩位公子的相貌如此不凡,實在沒必要來蒔袖樓看姑娘了,就是那頭牌姑娘,也不及這兩位的風姿。

    直到被楚硯行拉著一路走到了偏僻些的小路,柳涵璟這才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堂堂正正、抬頭挺胸的做人了。

    他實在不知道,怎麼楚硯行喝醉了酒,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有些方面,你覺得他還是十分清醒的,認識回侯府的路,也沒有做出撒潑打滾發酒瘋的醜態。但另一些舉止卻是難以解釋的,比如他此刻抓著柳涵璟衣袖的手十分用力,至少柳涵璟試過了,他無法掙脫開,除非自己把衣袖撕裂割斷,但萬一楚硯行想不開,改拉住他的手,那他豈不是要砍斷自己的手臂嗎?

    “子淵,你喝醉了嗎?”柳涵璟試探地問道,他也不明白,他這是在發什麼瘋。

    “沒有。”那人冷冷地開口,聲音比夜色更涼。

    喝醉了酒的,從來不會承認自己喝醉。得了,他這也是白問。

    到底是三月初,半夜的盛京城,涼意更盛,柳涵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本也是個愛美之人,今日赴君子蘭詩會,他穿得本就單薄,如今沒有內力傍身,自然覺得有些冷了。

    楚硯行似覺察到什麼,一直握著他袖子的手,突然鬆開了,然後一把抓住了柳涵璟的手,在柳涵璟震驚的目光注視下,越握越緊。

    指尖傳來滾燙的熱意,漸漸地,連他也覺得開始變得暖和了。

    “...子淵?”柳涵璟猶豫地叫了一聲。

    但那人依舊走在前面,手卻握住他的,一直不曾放下。

    只是氣氛卻依舊有些尷尬,他不明白,楚硯行這是怎麼了?難道喝醉了酒,當真會性情大變。他更看不懂,他拉著他的手,是幾個意思?難道著急回家,需要做到這個地步?

    他們可都是成年人了,拉拉扯扯有失君子風度的事,實在不應該做。而且楚硯行腳步極快,柳涵璟爲了跟上他,顯然有些吃力。

    他甚至想,你怎麼不索性施展輕功。然後會發現拉著一個累贅,沉重的飛不起來,想到此處,他竟然不合時宜地笑了出來。

    興許是他的笑,緩和了原本有些尷尬的氣氛,楚硯行突然停住了腳步,轉身看向了柳涵璟,而慣性使然的柳涵璟,就這麼“砰”的一身,結結實實地撞到了他的身上。

    兩人身高有些差距,這一下,柳涵璟的額頭直直地撞到了對方的鼻子。他目瞪口呆地抬起頭,剛想問他,疼不疼,就見兩行鼻血流了出來。

    武功再高,這鼻子仍舊是脆弱的,柳涵璟心想。

    他連連說著抱歉,感覺這一幕極其詭異,當事人卻依舊沒有太大反應,他想將自己被禁錮的手從楚硯行的手掌中掙脫出來,卻不得法。

    “你流血了。”柳涵璟無奈,只得伸出另一隻手,拿出一方帕子,替他捂住了鼻子。

    怎麼喝醉了酒,還不知道疼,是不是傻了。

    出乎他意料,下一瞬,楚硯行轉身又要走。

    “等等等等。”柳涵璟連忙叫住他。

    “你好歹等不流血了再走吧,不然我怎麼幫你止血。”

    但楚硯行完全就像個小孩子,一反常態,對柳涵璟的話語置之不理,依舊要走。

    可憐堂堂小侯爺像個老媽子似的,在邊上伺候著,一手捂住對方的鼻子,另一隻手還被楚硯行拉著,身姿以極其扭曲的姿態,變扭地走回侯府。

    幸好半夜,盛京城的街道上人不多,也幸好楚硯行這時候,放慢了腳步,柳涵璟才勉強支撐著回到了侯府。

    “小侯爺,你受傷了。”鍾邈指著柳涵璟白袍上,星星點點的血跡,大叫道。

    “噓,沒事。”柳涵璟眼神看向楚硯行,道:“有事的是他。”

    “宮主這是怎麼了?”鍾邈一個箭步就衝了上去。

    “他喝醉了。你去找個醒酒的法子,他這一直醉下去,我都沒法休息了。”柳涵璟晃了晃,兩人相握的手。

    “啊啊啊啊,這究竟是怎麼了?我的宮主怎麼會醉,這是在發什麼酒瘋。”鍾邈連聲大叫。

    他的聲音有些大,吵醒了隔壁早已經休息的謝衡,謝衡睡眼惺忪地走了進來,瞧瞧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他眼尖,一來就覺察到楚硯行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需要我幫忙嗎?”謝衡問道。

    柳涵璟指了指,對方緊握著他的手:“你有辦法,讓他鬆開他的手嗎?”

    謝衡看了看楚硯行一臉嚴肅的表情,道:“他不肯放?”

    “是啊,聽不進去,他喝醉了。”柳涵璟無奈嘆道。

    “那我試試。”謝衡說著,就在兩人交疊的手上使力,想要掰開楚硯行的手。

    柳涵璟悶哼了一聲,因為楚硯行的手越發的用力了,謝衡見狀,立即放開了,搖搖頭道:“不行。”

    鍾邈適時地將醒酒藥丸遞了過來,但楚硯行卻並不願意服用,下意識排斥藥丸。

    “真像個孩子似的,昭吟,有安神醒酒的湯藥嗎,讓他喝下去之後,直接睡過去吧。”

    “好的,那你要再等一會了。”鍾邈說完,急匆匆地走出了書房。

    此時兩人一同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椅子雖寬大,但兩個成年男子,到底有些擁擠,柳涵璟都能體會到,對方身上傳來的溫度,隔著薄薄的衣衫。

    謝衡在一旁看著,顯然沒有好方法。

    “衡兒,你先去休息吧,也沒什麼大事。”

    謝衡點了點頭,卻又有些猶豫地開口道:“柳哥哥,有件事,我不知該不該和你說。”

    這事,在謝衡心中藏了好些時間,他本覺得,楚硯行身上的那個秘密,不該由他說出來,但又覺得,做人不妨坦率一些,隱藏心中的想法,有時候更辛苦。

    “你說吧。”柳涵璟含笑看著他,似在鼓勵,謝衡願意主動開口的時間並不多,為此他十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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