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爱青果
去書架

第二十章 火藥鳥銃

    這日下午,柳涵璟把那杆銃也一同帶了來,倚在湖邊的柳樹下,獵水鳥。

    柳涵璟自幼聰慧,這幾日已把這銃的用法摸了個透,他姿勢標準,瞄準了前方正在捕食魚蝦的水鳥,箭矢射出,砰的一聲,水鳥應聲而倒,水面漾開紅色的液體,水鳥的屍體便沉了下去。

    一旁的蘇老一臉心疼的責備道:“這好好的水鳥,就這麼沉了,這烤水鳥的味道啊,別提多鮮美了,小柳,你這是暴殄天物。”

    柳涵璟這纔想到,這水鳥原也是可以吃的,他有些懊惱道:“可惜了不會武功。”不然這水鳥還是可以搶救一下的。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道身影飛快地掠過水麪,那人足尖輕點,便見原已下沉的水鳥就這麼被撈了上來,而這人也飛身回了岸邊,整個過程行雲流水,看的蘇老和柳涵璟都是一愣。

    這人提著水鳥哈哈大笑:“給你們撈回來了。”

    柳涵璟和這人還有一面之緣,鍾邈稱他為顏朗叔,柳涵璟也便這樣跟著稱呼。

    “老顏,今天又在這練武呢!”蘇老見來人,也是大笑。

    “老蘇,哈哈,你又在捕魚!”顏朗爽朗道。

    “見者有份,晚上這烤水鳥啊,我們一塊吃。”蘇老摸著鬍鬚直樂。

    “那這一隻,可不夠我們分的。”顏朗說著,又樂呵呵地看向柳涵璟,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你是和鍾娃子一起來的,那個...柳娃子?”

    柳涵璟尷尬,心道,不知這顏朗叔是哪裏人,用娃子這樣的稱呼,實在是有些...土味兒。但柳涵璟到底是經歷過大事的,很快便調整好情緒:“顏朗叔,正是在下,前些日子,在落月潭邊,和鍾邈一起見過前輩。”

    顏朗叔拍了拍柳涵璟的背,笑道:“記起來了,哈哈,晚上叫鍾娃子一塊來,我們一起烤水鳥吃。”

    “那我就多射些水鳥,可要麻煩前輩去撈一下這射中的水鳥了。”柳涵璟應道。

    “好說好說。”顏朗叔在蘇老旁邊席地而坐。

    兩老一少,畫面分外和諧,秋日的湖邊,捕魚的捕魚,射鳥的射鳥,氣氛倒是相當不錯,柳涵璟本也是個吃得開的人,他若想和人交好,投其所好,自然不是難事。

    入夜,柳涵璟回藥王谷裡,叫上鍾邈,兩人應蘇老之邀,小酌一杯。

    夜晚的浮霄宮也是極美的,月明星稀,清晰可見花海中的羊腸小道。清風拂面,空氣中還散發著花草的芬芳之氣。一聲聲的蟲鳴,也格外有趣。

    雖說盛京稱得上是不夜城,但若是離了燈火蠟燭,自然夜路還是黑的,而此處地勢高,因著距離中秋已然一月有餘,又到了一個月圓之夜,行走在小路上,竟也亮如白晝,生出幾分童趣意味。

    這還是第一次來蘇老的院子,當然是由鍾邈帶路的。月色下,除了蘇老和顏朗叔,還有好幾位,柳涵璟並不認識的客人,正圍坐在火堆前,相談甚歡。

    見到鍾邈和柳涵璟到來,幾人也是十分客氣,又把圈子圍的更大些,好讓兩人也能坐下,清風明月,席地而坐,舒適自在。

    一隻只被處理過的水鳥,用竹籤穿過,架在篝火上,一陣陣香味伴隨著滋滋聲,讓人都有些食指大動。

    蘇老從屋裏拿出幾壇酒和幾個碗,笑道:“來,今天不醉不歸。”

    鍾邈顯然對這樣的情況是不陌生的,拿起一旁的魚,也一併放在篝火上烤。

    幾人大口喝酒,高談闊論,好不熱鬧。

    這水鳥平日吃的都是活魚活蝦,它的肉質緊實,不加任何佐料,只是灑了些鹽,味道便異常鮮美,甚至好過了宮裏頭的那些精美的膳食。

    大抵便是此處風景宜人,心情好了,嘴裏的東西也開始變得美味起來。

    蘇老幾人只聊些風月,絲毫不談外頭的事。山中無歲月,寒盡不知年。

    鍾邈這趟卻也不是空手而來的,他拿出幾瓶藥丸,一一分給面前幾人。

    “這是些延年益壽的補藥,聊勝於無。”

    藥王谷拿出來的,自然不是普普通通的補藥,絕對大有裨益,在座的幾位也不推,謝過就一一接下了。

    酒喝得差不多了,幾人都有些醉的雲裡霧裏的,唯獨柳涵璟意外的清醒,也不知是何緣故,上一世明明他的酒量並不好,但這一世重生以來,他的酒量格外的好,至今不曾喝醉過,著實有些稀奇。

    他攙扶著鍾邈,顫顫巍巍地走回去,此處也無人管,鍾邈一路放聲高歌,竟還能聽見有人迴應的歌聲,柳涵璟走著走著,都有些想要笑,好一番熱鬧的景象,當真是一呼百應。

    隔日,柳涵璟在嘗試把火藥放進銃桶裏時,卻操作不當,直接把竹銃炸的四分五裂,柳涵璟遺憾不已,這火藥丸子,還是有些危險的,也幸好,他沒有被炸傷,否則當真是得不償失了。

    他只能厚臉皮地再次去找蘇老,看看能不能弄一份圖紙。

    不想這回一聽來意,蘇老竟有些變了臉色。

    “你若是要拿這東西去傷人,我是決計不會給你的。”

    柳涵璟解釋道:“蘇老前輩,晚輩是想要把這銃改良一下,裝火藥丸,看威力是不是能大些。”

    蘇老冷道:“不是對付人,還是什麼?打鳥的話,這箭矢夠了。”

    柳涵璟也不放棄,繼續道:“不瞞前輩,在下確實想要做出這樣的火銃,大規模的投入到軍隊中使用。”

    蘇老這會直接關門送客,“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是不會把圖紙給你的。”

    柳涵璟雖被拒之門外,但這石屋草房又如何能隔絕他的聲音,他高聲道:“對付夷狄騎兵,這樣以火銃壓制,從遠距離進攻,我們大寧必然能獲得先機。蘇老前輩曾在宮裏當過差,自然也知道,大寧步兵拿夷狄騎兵毫無法子。”

    他想到上一世,新帝登基後,夷狄多次干擾邊境,而南方災情導致國庫空虛,夷狄趁虛而入簡直是再恰當不過了,只是那時他被斬首於午門了,一切戛然而止。之後究竟如何發展,他自己也不知,若這一世他能僥倖活下來,這夷狄和大寧的戰火必然是免不了的。

    他聲音有些低沉暗啞,沉痛道:“不是夷狄死,就是我們亡。我知道蘇老前輩是想要天下太平的,但是民族矛盾在這,國土利益在這,大戰是免不了的。與其我們大寧士兵被壓制的死死的,不如我們奮起反抗,速戰速決,減少傷亡,讓夷狄徹底投降,這至少可以保幾十年平安。”

    戰士拋頭顱灑熱血,將軍馬革裹屍戰死沙場,用眼前的鮮血解決罪惡的萌芽,為的不正是以後的和平嗎?

    話已至此,屋內還是一片安靜,柳涵璟知道,要讓蘇老前輩立刻想通,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哪怕他也清楚洞悉,戰爭不可避免,傷亡也不可減少。但是年紀大了,卻總希望,這樣的殺戮和自己不會扯上半分關係,這是老年人最最慈悲也是最最自私的想法。

    也許他們會害怕,這樣釀成的殺戮會有損子孫後代的福廕。

    有些事逼迫不得,柳涵璟清楚地瞭解這些,他在石屋門口立了一會,這才告辭離開。

    然而他也沒有立刻回藥王谷,鍾邈定是在煉藥,他也不便打擾,他一個人沿著小溪走到落月潭邊。

    今天顏朗叔也不在練功,此處竟格外平靜。

    陽光下,被花海包圍的落星湖倒映出萬花琉璃之色,空氣中自有一陣清新的水汽。

    柳涵璟枕臂而躺,柔柔的草葉輕撫著臉頰,十分恰意。

    從他這個方向望去,浮生殿所在的峭壁高聳入雲,上方似有霧氣未散,只覺那上方的護衛也小的彷彿看不見了一般,當真是滄海一粟。

    漸漸地,柳涵璟又一次陷入那個夢境中。

    夢裏,他看見猩紅的血,和滾落一旁的頭顱,而他自己,卻冷眼旁觀,那臉明明是他再熟悉不過的,那是而立之年的他。

    身體和意識逐漸抽離,靈魂獨自行走,在無盡的黑暗中,記憶彷彿發生了斷層一般,再睜開眼睛,竟一下子回到了十五歲。

    夢裏夢外,他竟分不出什麼纔是真實的,而什麼又是虛假的。這一切時時提醒著他,他與旁人是不同的。至今,他也不曾對任何一人提起,這般匪夷所思,竟不知這過往的一切,會不會只是他一場大夢。

    身體想要擺脫掉這無盡的束縛,但意識卻拼命的壓抑住自己,柳涵璟從睡夢中掙扎著清醒過來,虛汗密佈在他的臉上,證實他睡的不太安穩。

    但他這平靜的表情,卻也表明他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了。

    柳涵璟半坐起身,雙手撐著地,卻見一物從身上滑落,正是之前那黑色的大氅。

    他後知後覺,這纔看到他另一側,竟也有人抱臂仰躺,似十分恰意,見柳涵璟起身,卻也只是輕輕轉過頭看了一眼,並未說話。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浮霄宮宮主楚硯行。
上一章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