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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延之子淵

    斷情崖果然如形容的一樣,極靜,兩人站立處,隔著一小段距離,卻連彼此呼吸都清晰可聞,彷彿這方天地間,唯此二人。

    “柳延之,延之。”那人的聲音似微風拂面,能融化這千萬年的冰川:“你也可叫我子淵,楚子淵。”

    天上浮雲繾綣而逝,眼前這人卻突然轉過身來,身後是萬丈懸崖,他卻絲毫不懼,站的筆直,那氣派彷彿能指點江山。

    柳涵璟望地有些出神,卻也只是一晃神,隨後他笑意盈盈,喚道:“楚子淵,子淵兄。”

    崖的盡頭豎立著一塊石碑,上書斷情崖三個字,也不知是從什麼年代留下來的,字跡經過風霜雨雪,已有些模糊了。而除此之外,這斷情崖可以說是毫無特色可言,光禿的峭壁無草木覆蓋,凍結的冰碴子隨著漸漸升起的陽光而慢慢消融。

    楚硯行白皙的面板在日光中更竟似晶瑩剔透,此時他的鳳眸輕眯,黑色華服上的那朵墨梅彷彿要綻放一般,他緩緩勾了勾唇角,快的讓柳涵璟覺得那彷彿只是他的一種錯覺。

    “此處靜謐無聲,非常適合修煉武功,尤其是內功心法,和佛性禪心無二致,需得靜下心來,把自然和自身完全融合。”楚硯行說著,雙膝盤腿而坐。

    柳涵璟見狀,忙模仿楚硯行,行雲流水地做了一套動作,一時只有衣衫窸窸窣窣的聲音。

    “子淵兄,可我沒有武功,不知在此修煉什麼?”

    “那便當陪我一同修煉吧。”楚硯行淡淡道。

    於是,這方天地間,便只剩盤腿而坐的兩人。也虧得這大氅,不然柳涵璟覺得自己定會沒出息地發抖,因為這裏的溫度竟詭異地越來越寒了。

    約摸過了一個時辰,在柳涵璟覺得自己快要呆不下去的時候,楚硯行起身,聽在柳涵璟耳朵裡,有些大發慈悲,“回去吧。”

    “子淵兄,你這...練好了?”柳涵璟狐疑地問道,他只見楚硯行在這坐了一個時辰。這便是練功?難道練功竟是如此簡單。

    “內功心法都是靠自身領悟的,你可曾聽聞江湖上的高手,抱劍觀花。心法若能學成,自然招式的威力也不可同日而語。”楚硯行輕笑道,隨後又轉過身:“可還要我提你過去?那這回可要倒個個頭了。”

    後背衣衫已破,自然只能提著正面了,柳涵璟第一次覺得,沒有武功,著實是件頭疼的事,以前身在盛京,從未覺得沒有武功是件多麼不方便的事,出了盛京才發現,沒了武功,著實處處受限制,無怪乎江湖人看不起朝廷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

    比如眼下,一個大男人,要另一個人提著才能回浮雲殿。若是靠自己的雙腿能走出斷情崖,柳涵璟哪怕走上一天一夜,他也是願意的很,此時卻只能接受楚硯行的好意。

    然而他著實不想再體會一遍剛剛那種感覺了,與其中途再面臨一回,衣袍被撕裂的窘境,還不如一開始便由那人抱著回去了。於是柳涵璟難得麵露窘色道:“不知楚...子淵兄,能否換個方式,把在下帶回去?”

    楚硯行眉梢一挑,道:“抱?”

    柳涵璟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然後,柳涵璟便覺察到,那人白玉似的手臂環抱在了自己的腰間,那溫度卻不是白玉似的清涼,反之卻是滾燙,隔著衣衫,柳涵璟都能感覺到。

    心跳不可抑止地快了起來,又羞又惱。他發誓再也不來這勞什子斷情崖了,簡直是在折騰自己的老命,他也顧不上看這萬里崑崙,白雪皚皚,美不勝收。

    他低著頭,幾乎湊到那人潑墨似的長髮中。兩人面對面的貼身,感覺到那人強有力的手臂緊緊箍在自己的腰間,自己彷彿是被楚硯行抱在懷裏似的。

    這漫長的酷刑終於結束,等雙腳平穩落地,他便急急忙忙要走。楚硯行卻伸手微微阻攔:“不如先陪我用過膳,你之前來找我,必然有事要談。”

    “在下先去換身衣服,等會再來拜訪宮主。”柳涵璟卻不願意再做停留,之前在斷情崖,是實在無他法。如今到了這地,他自然覺得有所不妥。小侯爺畢竟是從宣平侯府出來的,學的也是官宦人家的規矩,不比江湖人能將就。

    楚硯行便不再勉強,只道:“快去快回。我等你。”

    柳涵璟很想問一聲,堂堂一宮之主,竟無事可做,還等著他不成?但是他到底沒有再說什麼,瞥見一旁的情人草跳的正歡,他便匆匆離開了。

    柳涵璟這一路上走的極快,活像後面被人追著似的,若是他也有些輕功,此時怕是早就飛起來了。

    門口的護衛便見一時辰前,柳涵璟白衣翩翩地來,如今卻是黑氅加身,步履匆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眾人面面相覷。

    等到了藥王谷,鍾邈見他這麼快便回來了,也是一驚:“這樣快,你們這事談成了,還是談崩了呀?”

    柳涵璟皺眉道:“還沒談。”

    “還沒談,你怎生就回來了。”鍾邈便看著柳涵璟在床頭解開那裝著換洗衣物的包裹。突然發覺有些異常,指著大氅道:“小侯爺,這大氅莫不是宮主的?”

    柳涵璟頭也沒回地應聲是。

    “這上面的墨梅啊,皆出自我們宮裏一位繡娘之手,她繡工了得,一手雙面繡是巧奪天工,這墨梅正反兩面皆是栩栩如生,別的地方是沒有這種手藝的。”鍾邈自顧自地解釋道。

    “嗯,你先出去一下。”柳涵璟找出衣服,也沒太在意鍾邈的話,對他道。

    “都是大男人,你急什麼這是。”鍾邈雖不解,人卻還是往屋外走去,還順帶關上了門,嘴裏還喋喋不休:“怎生去了一趟浮生殿,連宮主的大氅都穿上了。”

    柳涵璟換好了衣袍,並沒有做過多停留,他這一去一回,全靠兩條腿走路,自然是不快的,估摸著楚硯行已經用過膳食了,興許已經是在等他了。

    他拿著大氅走出門外,便見鍾邈還站在門口,一臉藏不住的好奇之色。

    柳涵璟在真實與謊言之間徘徊了良久,還是決定用個美麗的謊言搪塞一下,於是他清清嗓子,正色道:“在斷情崖,被一顆樹勾破了衣衫,宮主把他的大氅借給我,我現在把大氅還給他。”

    柳涵璟已經走出幾步開外,卻聽得鍾邈說:“小侯爺,你莫不是在誆我,明明去過斷情崖的人都說,那裏只有光禿禿的石壁。”

    “才新長的樹。”柳涵璟咬牙道。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這新長的樹,能勾破你後背的衣衫?”鍾邈拿過床榻上的白色錦袍,嘖嘖稱奇。

    此神樹,必能入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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