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閻浮提寺
原是上山的路十分偏僻,在寺廟的西南郊不起眼的後院角落,卻有一處可直通山頂的小門。只要開啟這扇門,便可徒步登上須彌山。
須彌山翹而險,山上到處都是不知名的毒草,若是自行找路上山,那便如同自尋死路。而這唯一的小路,相傳是閻浮提寺曾經的一代高僧走出來的路。這位高僧百毒不侵,他每日天不亮,便上山,一路誦經。每到日落,纔會回寺廟裏。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須彌山便有了這麼一條上山的路,只是外人並不知曉。
而這個秘密,一代一代,也只有寺廟的住持才知曉,通向此處的門鑰匙也只有一把。普通僧人畢竟也只是凡夫俗子,萬一碰到有毒的花草而致命,便得不償失了。
八年前,柳涵璟路過鄴都。他記起上一世,北方的夷狄一直覬覦中原的土地,鄴都也從未太平過,尤其是隆慶帝駕崩後,鄴都時常受到夷狄的滋擾。
想到曾經的鄴都,“六代繁華,三國錦繡”,他也不由唏噓,怕如今的銅雀臺早已鎖不住二喬了。
那時,鍾邈自然也陪同在側,看到小侯爺沉重的表情,他也嘆息:“一切確實如那位大人所言,鄴都已經不復輝煌了。夷狄對其虎視眈眈,只是目前兵力尚且不足。假以時日,糧草豐沛,萬事俱備,鄴都這個重要的軍事基地,怕是首當其衝。而盛京...”
柳涵璟又怎麼不清楚鍾邈未盡之言,一旦鄴都被攻陷,那六百餘里之外的盛京又要如何應對呢。
這大寧朝的文武百官,竟昏庸至此。盛京的天皇貴胄大抵還以為鄴都仍舊與往日無二般,而可恨這當地的官員不曾上報,竟也無一人刻意提起此事。
一馬平川的鄴都,遠眺可見防風林在逐漸縮小,再也不是古時易守難攻的要塞了。
會把七殺樓選在鄴都,柳涵璟自然也有想法,若是一旦得知夷狄對鄴都蠢蠢欲動的訊息,那麼他也能儘早做些安排。
那一年他走遍了鄴都的每一寸土地,唯獨須彌山。當地農人皆道,須彌山遍佈毒草毒花,看起來極美,實則是致命的危險。
而以鍾邈的高超醫術,竟一時也無解毒之法。
小侯爺靈機一動,便想向山腳的閻浮提寺僧人,打聽可有上山之路。
說來也巧,如是前任虛慧大師還在世時,那麼是絕對不會把這個秘密透露給外人的。但這時,新住持已是莊十安。
當小侯爺告知來意,問靜遠大師,可有小路上山?
靜遠大師直言道有路,但是他不曾去過,不知是否有危險。
小侯爺驚喜,兩眼是掩飾不住的興奮:“可否請大師告知一二。”
靜遠雙手合十,仔細打量了一番柳涵璟:“施主為何想上須彌山?”
柳涵璟也不瞞他,便一五一十地把想要在須彌山頂,蓋一座石屋的事,和盤托出。
靜遠大師不置可否,若不會打擾寺內僧人清修,那麼便建吧。
莊十安心裏是這樣想的,反正須彌山頂,他自己不會去,別人也不會去,就是一塊空地。
之後的一切便順理成章了,等到石屋建成,這便算是七殺樓的總部據點了,而如何把七殺樓一步步經營壯大,那又是後話了。
柳涵璟平日也並不常在須彌山停留,有時候樓內有些事務需要他處理,或者堂主有事情要彙報,纔會一聚。
也許不是須彌山頂,只是任何一間茶樓酒肆也是可以的。但是,總是需要有個歸宿,小侯爺此人又是個另闢蹊徑有想法的主兒。
哪怕他並無武藝傍身,徒步上須彌山也是要用上半天時間的,他卻也甘之如飴。
須彌山上的七殺樓內,僅有一位小廝長居於此,平日裏幫著打掃宮殿,幾位堂主每次上山,也會帶些物資。
自從七殺樓建成,柳涵璟每每上山,總會向靜遠大師拿了鑰匙,等幾位堂主一到,便一同上山,而下山時,再把鑰匙歸還,從不逾矩。
同樣的,今日未候多時,便有三位男子一同出現,三人皆俯身抱拳:“見過樓主。”
柳涵璟點頭,“辛苦了。上山吧。”
柳涵璟走在前,鍾邈退後一步,跟在了後頭,另外三人也按順序排成一列。
因是高僧一人走出來的路,自然極窄,僅容一人通行。
山路算不得好走,且無臺階,柳涵璟和鍾邈並無高強的武藝,走起來往往十分費力。另外三位堂主雖有武藝傍身,卻從不會亂了規矩,也只是慢慢在後麵跟著走。
須彌山高而險,山路又崎嶇,五人從晌午走到傍晚,這纔到了山頂。
而殿裡的小廝聽得響動,迎眾人入內,開火煮飯,好不熱鬧。
六人圍坐在八仙桌上,倒是也一派恰意。
飯後,小廝撤下飯菜,換上一壺熱茶,便躬身告退了。除柳涵璟外,另外四人皆正襟危坐,而真正的議事,這纔剛剛開始。
“近日接到的那樁十萬兩買兇案,赤火,不要接了。”柳涵璟淡淡道。
“是,樓主。”被喚作赤火的男子,立刻謙遜地回答道。
雖然赤火服從柳涵璟的命令,未問其原因。柳涵璟呷了一口茶,卻還是解釋道:“我和白閻曾去盛京青樓查過,估摸著八九不離,人已經找到。”
恰當的時機,鍾邈接過話道:“感覺此人並非十惡不赦的罪人,淪為青樓戲子,多半有不得已的苦衷,可能身世比較悽慘。”
赤火道:“那明日我便飛鴿寄信,告知買兇者,七殺樓不接這樁任務了。”
柳涵璟擺手道:“此事不急,且再過段日子。如果有機會,我想先接觸一下那位小倌,這人身上必然有什麼大秘密。”
赤火疑惑道:“那人十分可疑?”
鍾邈回想那天情景,臉上出現不太好的表情,道:“是青樓小倌,但是那作風卻挺大爺的,像是話本子上那些個有故事的人。”
幾位堂主也是一臉疑惑,想問不敢問的樣子。索性鍾邈就把那天在蒔袖樓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眾人這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