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就不知道“煞筆”這個詞是什麼意思，他以為李華每天用這個詞稱呼自己，應該是好詞。

    然而，並不是。

    李華一腳踹在澡醬肚子上，然後死死的踩著他的臉，怒道：“你說誰是煞筆？你說誰是煞筆？老子天天給你吃給你喝，你居然說我是煞筆？”

    在那一瞬間，澡醬矇住了，他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每天給自己東西吃的人會突然間這麼生氣。

    他為什麼打自己，為什麼要踩自己的臉？

    他不是好人嗎？不是像自己的哥哥嗎？

    李華的右腳踩在澡醬的臉上，口中一邊吐著唾沫一邊罵道：“煞筆煞筆煞筆，你纔是煞筆！”

    然後，他重重的踩在了那幾塊饅頭上，恨恨的去了。

    澡醬坐起身來，茫然的望著他的背影，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會這個樣子。

    他只是近乎本能的拿起地上被踩賤的饅頭，眼角含著淚，一點一點的吃了下去。

    從那以後，澡醬再也沒有去過衚衕，也在也沒有去他們家的超市要過飯。

    只是，在街頭巷尾，有關澡醬的事情就開始流傳出來。

    有人說，李家超市的兒子每天每天都給張狂那小子送飯，真是個好孩子啊。

    也有人說，可惜張狂那小子天生的壞種，人家給他送飯，他還罵人家煞筆。現在可好，人家不送了，真不知道誰是煞筆。

    這些話澡醬當然聽過，還聽過很多種版本。

    只是事情到了現在，他並不想再去追究這些問題。

    反正，在澡醬開始領到錢的歲月中，他就再也不去要飯了。也絕對不會去當乞丐。

    然而，李家超市的兒子李華卻總是以澡醬的救命恩人自居，他不止一次的對澡醬說過：“當初若不是我給你飯吃，你能活到現在嗎？”

    澡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想一想，當初如果他不給自己飯吃的話，自己未必就會餓死。但當初他給自己飯吃，自己確實是應該感激的。

    儘管，他就像是在喂狗。

    到了現在，澡醬已經記不清他欺負過自己多少次了。每一次每一次，他都仗著他給自己餵過飯這一點，以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居，然後肆無忌憚的對自己進行侮辱。

    彷彿當初的那一句煞筆，已經深深的傷害了他二十幾年一般。

    澡醬望著面前不聽磕頭的年輕人，靜靜的走了過去，他蹲下身子，輕聲問道：“當初的事情，你還記不記得？”

    慌張錯亂的李華忽然間喜道：“記得記得，我當然記得，你難道忘了，我還給你拿過飯呢！我每天每天早上都給你拿飯，如果不是我，只怕你早就，早就……”

    澡醬搖搖頭，說道：“不是每天，是五天。五天內，我吃了你五頓半的飯。三天饅頭，兩天有菜，其中一天有肉，剩下的半頓，是被你踩過的泥土。”

    李烽等人一聽，心裏均是忿忿不平。他們不知道澡醬曾經經歷過什麼，否則的話，也不會盡是如此的忿忿不平。

    澡醬望著李華，問道：“我問你，你當時是不是把我當狗一樣喂？”

    這話一說，ag戰隊的人全都吃了一驚，只是在當時的情況下，誰都沒有說話。

    李華急忙辯解道：“沒有啊！我怎麼會把你當成狗來喂，我是真的關心你。”

    澡醬突然間有些想哭，可是他卻笑了起來，他說道：“那你為什麼每次給我拿東西吃都要吹狗哨，為什麼？”

    李華看著澡醬，在他的目光中，李華漸漸的低下了頭。

    或許是不願意撒謊了，或許是不想撒謊，總之，他沒有再繼續為自己辯解。

    澡醬問道：“是不是？”

    李華低下頭，然後輕輕的點了點。

    澡醬忽然間跳了起來，一腳踢在李華身上。

    他一邊瘋狂的毆打著李華，一邊口中罵道：“你這煞筆你這煞筆你這煞筆你這煞筆……”

    胸口中有太多難以忘懷的事情，原本覺得這一切都無所謂。大不了以後就這麼做人。然而等到自己真的覺得自己開始有了人樣，這才終於知道以前有多沒有人樣了。

    就算是對過去告別吧！這座城市真的是讓人感到傷感，就算是對自己沒有人樣的過去告別吧！

    澡醬痛毆了李華一頓，然後就又問道：“我打你，你以後會報復我嗎？”

    李華急忙搖頭，他已經被打的怕了。李烽的拳頭，烏賊的拳頭，現在又是澡醬的拳頭，他真的怕了。

    澡醬卻哈哈笑道：“李華，如果你想報仇的話，你儘管來找我。我這人無父無母，也沒有兄弟，無牽無掛，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如果你想要報仇的話，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李華這次沒有搖頭，也沒有說不，他只是抬起頭望著這個與以前很不一樣的矮胖子。

    他也想起來自己以前是怎麼欺負他的。

    其實，欺負澡醬的人很多，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會有一批又一批的人以捉弄他為樂。等到這些人漸漸長大，捉弄也就變成了毆打。

    很久很久之前，澡醬還能承受的住別人的捉弄，後來，他就經常鼻青臉腫了。他就經常逃跑，然後，就一直窩在家裏。

    去哪裏都會有人欺負，為什麼還要出去呢？為什麼不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裏呢？

    待在家裏的話，說不定哥哥回來的時候還能找到我！

    ……

    也不知道是身上的傷口太疼了，還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李華看著看著澡醬，忽然間哭了起來。

    這讓李烽和烏賊等人都大感驚奇，烏賊甚至一度以為是不是因為自己下手太重了，連整個社會青年都受不了了。

    澡醬冷聲說道：“其他人欺負我就欺負我了，我認。我這人髒，不乾淨，也沒有家裏人給我撐腰，他們欺負我我就認了。”

    他看了看抹眼淚哭泣的李華，說道：“你也可以欺負我，我不怪你，也怪不著。但是，你為什麼逢人就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一邊說是你救了我的命，沒有你我早就該被餓死了，另一邊卻又使命的折磨我欺負我，怎麼？我活該嗎？”

    李華哭著哭著就哭的稀里嘩啦的，他左手撐在地上右手抹著眼淚說道：“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澡醬抬起頭，他望著這座曾經無比痛恨無比想要逃離的城市，淡淡的說道：“你們對不起我的地方多了，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