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絕望
有關袁洪的事情,李烽並不想過問太多,因為他知道袁洪對自己的態度。
他不想每一次過去的時候都看到那張忌恨自己的臉。
大鳳默然無語,在李烽的房間裡靜靜的呆了片刻,就回去了。
臨走時,她回過頭來,似乎有話要說。不過在看到李烽的表情後,就又低下頭,默默的走了出去。
在那一刻,李烽突然感覺到大鳳有點可憐。
她原本是巴布港的幕後領導人,然而此時卻選擇了出走,在這片孤寂的大地上,尋找著很久以前的答案。
可事情並沒有按照她所想象的樣子進展下去,甚至早就已經超出了自己所能預料的最壞的結果。
她曾想過袁洪可能會跟著自己,但是她卻從沒想過袁洪會殺人。現在,在這讓人感到空曠孤寂的異地他鄉,大鳳感受到了從來沒有過的孤獨和傷感。
然而她高貴的頭顱從來就沒有低下過,不管在過去,或是現在,又或者是未來,她從來就沒有想過低下自己的頭。
哪怕火紅色的長袍已經脫下,哪怕金黃色的鳳冠已經收起,大鳳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任何人任何事情面前屈服。
當天晚上,大鳳沒有吃飯。第二天一大早,她找到李烽,問道:“執安隊在哪裏?”
李烽問道:“你要去?”
大鳳默然無語。
李烽道:“很近,就在小鎮上,我帶你過去。”
他在前面走著,大鳳跟在身後。來到執安隊的時候,李烽說道:“我們要見袁洪。”
一名隊員道:“重犯,現在還不允許探監。”
大鳳走了過來,道:“行個方便。”
這是她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若在以前,就算是自己遇到碰壁的情況,她也絕不會多少一句。
她已經開始妥協了,在剛剛來到這片土地上不到三天的時間裏,她已經擁有想要放棄的東西了。
“重犯,無法探視。”隊員頭也不抬,懶懶的說道。
大鳳湊了過去,低聲道:“行個方便……”
執安隊員有些不耐煩,他抬起頭來,正要發怒,突然看到了大鳳絕美的臉,於是,這名隊員就愣了一下,然後吐了口氣,道:“本來,是他是不允許探視的,現在,唉,算了,你過去吧!我給你安排。”
大鳳和李烽走了過去,在一人的帶領下,前往探視大廳。
李烽停下腳步,道:“我還是不過去了,以免他看到我受到刺激。”
大鳳皺眉道:“好,你在這裏等我。”
她走過去,等不多時,就見玻璃牆內袁洪走了過去。
大鳳默默的坐在外面,微微低著頭,不知道要說什麼。
袁洪顯得很開心,他坐在椅子上似乎都要跳起來。
“我從來沒想到你居然會來看我,蒼姐,我,我現在很感動。”
大鳳嘆了口氣。
袁洪又道:“其實,我在這裏麵也挺好的,不用奔波勞累,每天躺著就行。我從來沒想過,原來在監獄裏面會過的如此輕鬆愜意。”
大鳳道:“小鎮很少有犯人,連小偷都很少,所以會好一點。”
袁洪連連點頭,他極力的說著笑著,以讓現場的氛圍顯得不那麼沉悶。
二人聊了一會兒,執安隊員提示說:“沒時間了。”
大鳳隨即站了起來,道:“我還會在來看你。”
袁洪心潮澎湃,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會有這麼一天,大鳳居然會親自過來看望自己。
在那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出了這些事,也未必全是壞事。
最起碼在審判之前,在臨死之前,自己還能享受到這僅有的一點溫柔和幸福。
然而接下來,袁洪就感到心裏十分難過。他在想,如果不死的話就好了,如果當時自己不做的這麼絕,不殺人,更不要把現場偽裝成這種殘忍的模樣,那麼,這一切會不會就不會發生。
雖然未必能夠像這樣,讓大鳳過來看望自己,可也算有一條命在,這樣,以後就會有無限的可能,自己未必就沒有陪在她身邊永生永世的機會。
這種蒼涼的落寞的感覺,伴隨著大鳳的腳步聲,一點一點的叩擊在自己的心門。
而那種夾雜著幸福、喜悅的感覺,與內心的落寞和難過在一起,攪動著這個男人的心。
他抬起頭,望著大鳳的背影,竟然忍不住哭了起來。
執安隊員搖了搖頭,事情的經過他大概早就已經瞭解了。在調查這件事情的時候,他曾經仔細的問過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知道是怎麼回事,於是,這名執安隊員嘆息著說道:“走吧!別想了,人家是有男人陪著來的。那年輕人長得比你高,比你帥,二人站在一起,當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就算你有心又怎麼樣,你現在已經,你已經……”
他本想說,你現在已經算是半個死人了,等到審判過後,免不了一死,又有什麼條件有什麼資格和別人搶。
只是他突然發現袁洪不動了,他看到袁洪的臉。
那是一種絕望的臉,眼神中透露著死氣,嘴角間充滿了絕望,身體顫慄,像是一頭即將赴死的野獸,在生命中那點星光即將淹沒的時候,在人性還沒有湮滅之前做著最後的掙扎。
“走吧!”執安隊員輕輕拍了拍袁洪的後背,催促他快點走,不要再多想了。
“這輩子,就算你為他人做了嫁衣,如果有來生的話,好好想想,過個平安幸福的男人吧!”
袁洪突然開始抽搐起來,他的心再痛,痛到難以忍受,痛到無法理解。他忍不住彎下腰,雙手緊緊的抵在心口,彷彿這樣就能讓自己好受一點。
執安隊員嘆了口氣,站在他身後說道:“又有什麼用呢?又有什麼用呢?”
是啊,自己就算是痛死在這裏,又有什麼用呢?在這部名為《幻象》的戰爭史中,自己不過是別人在街頭巷尾撿到的一名流浪漢,不過是漂泊在拉奴海的一名奴隸,不過是巴布港上一名任人擺佈的巡邏隊的走狗。
這一切,又與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就算是自己要死了,也不過是在男人的陪同下,過來看自己一眼,然後做些傷心憫人的表情,就連安慰的話也沒說一句。
有什麼關係?在這部名為《幻象》的故事中,一切的一切與自己有什麼關係?
袁洪開始站起身來,心口處沉悶而尖銳的疼痛,像一把刀子深深的刺進了自己的心臟,讓他無法呼吸。
執安隊員焦急的聲音在耳邊不停的迴響著,就像多年前自己淪落在街角的時候,那些不知道姓名的過客在漫不經心的詢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