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十分不捨，但封明胤他們還是離開了神廟。白翎用各種理由都沒能留住千夜，十分委屈地到靈飾裡不出來了。

    “有空我們會多來玩的，照顧好青妍哦。”封明胤臨走前是這麼說的。

    “嘁……死蘿莉控。”黯羽希低聲說到，趴著長亭的欄杆，看向那些**待放的荷花。

    突然，她感覺衣襬被人扯了扯，於是她回過頭去。

    “姐姐～”青妍彎眸笑著，鬆開扯衣角的手，踮起腳尖在黯羽希的下巴上親了一口。

    黯羽希露出少有的溫柔笑容，揉了揉青妍的發頂。

    “姐姐，不要這樣啦。”青妍腳尖相對磨蹭了會兒，垂眸說道，“青妍會長不高的。”

    “會長高的。”黯羽希右手牽起青妍的小手，左手指向那粉嫩的荷花花苞，“青妍就像這些荷花一樣，總有一天會開放的。”

    青妍聞言，水靈靈的眸子睜大了一些，湊前身子伸過手，卻在與欄杆垂直的地方停住了手。

    她伸不過去了。

    青妍收回手，微微低著頭，輕輕攛著巫女服的裙襬。

    黯羽希沒有說話，風再次吹來，吹拂起她們的髮梢，空氣安靜了下來。

    “對不起，青妍。”黯羽希說著。她低著頭，劉海遮住了眼睛，抿緊了嘴唇，“對不起。”

    “姐姐，說什麼呢……”青妍雙手負在腰後，歪著頭露出可愛的笑容，“姐姐沒有錯哦，不用道歉的。這是青妍自己決定的～”

    “可是……”黯羽希握緊拳頭，含著淚抬起頭，激動地喊起來，可青妍踮起腳尖，用食指抵住了她的嘴唇。

    “什麼都不用說啦。”青妍彎眸看著黯羽希的眼睛，“姐姐可不能在青妍面前哭哦！”

    神社的午後，沒有似火的驕陽，只有靜謐的落陰，和輕柔的風。

    四年前，人族最負盛名的巫女，黯羽希的母親，在二八年華於神社內上吊自殺了。

    神社不能沒有侍奉，按祖訓，長女當繼承巫女的職責，而這份職責也代表著失去自由。

    雖說墓園裏有著母親的墓碑，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下面什麼也沒埋著，這墓碑僅僅是個墓碑——就連她的屍體也帶不出這神社。十三歲的黯羽希與九歲的黯青妍，站在如黑潮般的圍觀人群之前，親眼看著自己母親的屍體被焚化，然後將骨灰撒下荷花池。

    世界彷彿在那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顏色，就像黑白蠟筆胡亂塗抹一般。

    年幼的黯羽希抬起頭來，看見一隻青鳥站在神社的屋簷上，與一隻千紙鶴依偎在一起。

    她的眼神從空洞變成了遲疑，從遲疑變成了恐慌。皇室的人與黯家的人對她笑臉相迎，對她溫柔地說著什麼，她什麼也聽不進去，這些人的臉都模糊了，整個天空都模糊了。

    黯青妍想牽姐姐的手，被黯羽希一把甩開了。她蹲在地上，睜大了眼睛，看著地板，腦中一片空白。

    家門前梔子花的香味，街道上各色各樣的商鋪，未曾見過的大海，克達米亞城牆外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所不捨的。

    父親那如同鐵板的臉，盯著蹲在地上的黯羽希。他揮了揮手，幾個人拿著一套巫女服朝著黯羽希走了出來。

    穿上這一套巫女服，她就是折了翅的青鳥，永遠都無法踏出神社的白牆，在命運的支配下終生侍奉那可笑的神明。

    她用妥協的姿態表明，第二天會穿上這套母親穿過的巫女服，而在當天晚上，她就離家出走，再也沒回來過。

    三年之後，她參加了武道大會，是爲了拿到豐厚獎金。她要用這些錢離開克達米亞，即使她已經在這裏安頓了下來，但她要到遙遠的地方去，不管怎麼樣都好，她要離開。

    直到那個聖誕節的夜晚，她從商販的口中聽聞了家音。父親因為整日操勞，四處奔波尋找她的下落，一病不起，不治身亡。

    而她的妹妹黯青妍，主動穿上了巫女服，踏進長者之森那不見天日的神社之內。

    “如果青妍是荷花，那青妍寧願不要開放……”青妍抱緊了黯羽希的腰肢，“青妍只要姐姐，能陪著青妍，只是這樣就很滿足了……”

    黯羽希伸手撫過青妍的發頂，手伸進她的披肩長髮，摟著她嬌小的身軀。

    神社的午後，和當年一樣，帶著淡淡的花香，和難以言喻的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