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所有人的命運都那麼美好。

    瀚城，位於人族北方的一個偏遠城鎮，因為與首都克達米亞距離太遠，治安也是略為混亂的，秩序、經濟等平衡全靠幾個大世家撐著。

    陰暗潮溼的角落，一個鋁製的藍色易拉罐中間凹陷了下去，靜靜地躺在地上，幾隻灰色的老鼠從下水道入口爬出，抽動著鼻子，爬到易拉罐旁，舔舐餘液。光線被巷子上方橫跨過的一根麻繩上晾曬著的花被子所遮蓋，只有鏽跡斑斑的青銅燈發出的微弱燈光，將小巷微微照亮。

    “住手啊！別打了！呃啊！”一個灰衫少年雙手護住頭，像嬰兒在胎盤中蜷曲的姿勢一樣，縮在角落，六個穿著背心，肌肉健碩的男子，正不斷地用腳狠狠地踹向灰衫少年。

    “葉家？我呸！”一個頭發理成平頭的男子不屑地說，朝少年身上吐了口唾沫，“現在淪落成這樣，也是他孃的活該！”

    “四十年前，我大哥可是被你們葉家整得好慘啊！”一個尖嘴猴腮的男子憤憤說到，“今天可讓我和兄弟們撞見了，嗯？葉少爺？”男子特意加重了最後三個字，同時把腳踩上了灰衫少年的頭。

    “以多欺少，算什麼男人！”灰衫少年頭被踩住，左臉貼緊了地板，臉色陰沉，咬牙切齒。

    “怎麼滴？我們就以多欺少了！我就問，你能拿大爺我怎麼樣吧？嗯？”一個光頭男子抬著下巴，壞笑著說。

    “有本事，就留下姓名，我以後，一定會把你們全部打跪下！”灰衫少年激動地說，躥緊了拳頭。

    “哈哈哈哈哈……”眾人聞言，笑得捂住了肚子。“把我們，全部打跪下？哈哈哈哈哈……”

    “也別以後了，你要是能用你的靈飾召喚出器，我們現在就全部給你下跪磕頭。”一個打著赤膊，紋著骷髏的男子笑著說。

    瀚城上下，遠近皆知，葉家獨子葉小天是個廢靈。所以，紋身男子纔敢這麼囂張。

    灰衫少年掙扎了幾下，平頭男子將腳從他頭上挪了開來。少年蹲坐在地上，渾身顫抖著，從打著補丁的灰袍領口內，掏出一枚白色的十字架項墜。

    一根黑繩子連著十字架的頂部，在他脖子上繞了一圈。這枚拇指大的十字架就是他的靈飾。

    六個壯漢極有默契地各退半步，饒有趣味地看著灰衫少年。

    白色十字架被灰衫少年緊握在手心裏。

    他嘗試著從中探尋某種器物，集中精神將神識深入其中，但十幾息過去了，除了他手心裏因過度緊張而溢位的手汗，和額頭上滑落的豆大的汗珠外，再沒有其他東西出現了。

    “可惡，出來啊！給我出來啊！”葉小天朝著手心裏握著的十字架嘶聲力竭地喊著，眼神中充滿了不甘，“我不是廢靈，我不是……”

    “垃圾就是垃圾，還他孃的嘴硬！”平頭男子咆哮一聲，大踏步走上前去，一把拎起背靠著牆壁的葉小天的衣領，單手舉了起來。

    他的另一隻手握成拳，快速且不斷地砸向葉小天的小腹，隨即用盡全身力氣將葉小天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地上一個藍色的易拉罐被撞飛，撞在厚實的小巷青壁上，滾落在一旁。

    葉小天蜷縮成一團，渾身痙攣顫動著，一張臉變得慘白，嘴巴微微張著艱難地呼吸著空氣，臉頰上滑落兩行淚水，牙齒哆嗦著。

    意識已經模糊，眼看著一個一個身形健碩的人影搖搖晃晃著，世界彷彿在擺動一般，葉小天閉上了眼睛，想透過將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來減輕小腹上痛苦。

    平頭男子往手背上吐了口唾沫，兩隻手相互摩擦著，朝地上躺著的葉小天走去，眼神中充滿了殺意。“夠了！點到為止！”一個臉上一道刀疤的男子伸手攔住了平頭男子。

    平頭男子皺了皺眉，抱怨道：“就這點程度，也太便宜他了！好不容易讓我們大夥兒撞見，怎麼說也要……卸他一條腿？”

    地上蜷縮著的葉小天恍惚間聽見平頭男子說的話，腦中猛地一激靈，表情因過度地恐懼而扭曲，灰衫後面已經被汗所浸透，他不斷地想爬起來，卻又因渾身上下的疼痛而不得不趴在地上。

    葉小天張開手掌，蜷曲起五指，然後用力緊握住，淚水又剋制不住流了出來。

    大家聽見平頭男子說要卸葉小天一條腿，都點了點頭，連聲附和。刀疤男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把橫在平頭男子面前的手放下了。

    平頭男子愣了一會，隨後會意地笑了笑，瞪了葉小天一眼，朝他大踏步走了過去。

    “一群沒用的貨色……對付我也要這麼多人……”葉小天的聲音因劇烈的疼痛而變得無比的淒涼、悲壯，“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

    平頭男子一聽，青筋從額頭暴起，怒氣衝衝，挽起袖子就衝上來，“都這種時候了，還笑得出來？我看你是被他孃的打傻了吧！”

    “小天？你在哪？”一個清冷的女聲從巷口傳來，一道曼妙的人影出現在小巷的入口。

    “梓……”葉小天看向小巷的那頭，發出了羸弱的呼喚。

    “梓？他說梓！”尖嘴猴腮的男子指著葉小天，一臉驚恐的說。

    “梓什麼？”刀疤男神色凝重了幾分。梓家是瀚城最老的世家之一，擁有不俗的實力和財力，在瀚城影響力可謂巨大。但梓家和葉家有世仇，即便是梓家來人了，看到這一幕，應該也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刀疤臉在意的是，這個梓家的人是一邊叫著小天，一邊走進巷子的。

    如果是那個人的話……一想到這裏，刀疤男渾身猛地一震，其他人似乎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梓軒……”葉小天臉色蒼白地說，帶著一絲得救了的喜悅，扶著牆壁，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跑！越快越好！”刀疤男壓低聲音，驚恐地命令到，眾人便跟著他，拔腿就朝小巷的另一頭跑去——梓軒可是梓家的大小姐，被梓家的老爺捧為掌上明珠的存在。

    兩人似乎對他們兩家的世仇不管不顧，是從小玩到大的玩伴，不過梓軒更多的，是作為葉小天姐姐的身份和他相處的。

    天知道他們是怎麼玩到一起的！總之千萬不能被她抓到，要是讓她知道是大夥把葉小天揍成這樣的，後果不堪設想……刀疤男想著。吞了口唾沫，頭也不回地帶著眾人出了巷子。

    “小天？在嗎？”梓軒穿著淺黃色的連衣裙，順著牆壁，從漆黑的小巷中一路摸索過來，恍惚間，望見了不遠處的葉小天——青銅燈發出的微弱幽光，照映在葉小天蒼白的臉上。

    這本有幾分帥氣的面容，卻因沾滿了泥土殘渣而顯得狼狽不堪。身上的灰衫破損了許多，從破損處能隱約看出渾身上下好幾處的紅腫與摩擦，灰衫沾著血跡，散發著淡淡的腥味。

    “梓軒，你怎麼來了……”葉小天盡力保持心態，向梓軒露出了微笑，只是這微笑卻顯得無比的慘淡，與苦笑無異。

    “你怎麼了！”梓軒秀眉緊蹙，扶住葉小天的肩膀——若不這樣做，葉小天恐怕下一秒就會倒在地上。

    “沒事，我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葉小天話語未落，兩眼一黑，一個踉蹌倒在了梓軒的懷裏。

    梓軒的酥胸被葉小天的臉壓得略微扁下幾分，她的臉頰閃過一抹緋紅，頗有些手足無措。懷中葉小天均勻地呼吸聲證明他只是太累，昏了過去，但這一身的傷也不能忽略。

    梓軒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背起懷中的葉小天，釋放迅捷功法飛也似地離開，消失在地平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