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番外
黑夜的畫布再一次矇住整個天空,依然是一個寂靜的夜晚。沒有如輪的明月,也沒有散亂的辰星,有的,只有那一望無際的漆黑而已。
在漆黑幕布的某處,天藍色的光點成爲了劃破它的唯一工具。
——是一隻精靈,正努力想著北方的孤島飛行而去。
孤島上滿是層層環繞的猩紅色高大樹木,佔據了孤島絕大部分的陸地空間。除了孤島南部的近海沙灘沒有被影響之外,其他位置都被一種詭異的紅色孢子所覆蓋、吞噬殆盡。
在腥紅森林的樹蔭縫隙中,藉着自身散發出的天藍色微光,精靈注意到,不少孢子之下還留存著尚未分解乾淨的動物殘骸,而離自己較近的樹幹中,也“鑲嵌”著不少還上下搖擺著的孢子,更有甚者,順著精靈的飛行軌道直接飄散出去,想在精靈身上找到一點可以蠶食的營養物質。
“真是可怕,這些暗影木……應該已經被生吞致死了吧。”帶著些許厭惡的神情,精靈的手中發出了星星點點的天藍色微粒,環繞在身邊。與微粒相距較近的孢子立刻乖乖地順著原路,回到了那些暗影木的樹幹上。
從這些暗影木和孢子的情況來看,這座孤島已經很久沒有活體生物出現了。
似乎,在雲上國度流出的傳聞一點沒錯——
惡鬼棲息的禁區,怨靈停駐的墳地!
可是,一座充斥著死亡氣息的孤島,為什麼會成為精靈此行的目的?看她的樣子,並非是來這兒接受壽終正寢的。
唯一的解釋是——孤島的死寂只是表象,這裏真真切切存在著活物!
在黑魆魆的樹蔭中,精靈差點迷了路。好不容易找回了錯綜複雜的飛行航道中正確的一條,在最後一課暗影木之外,精靈終於可以無視樹冠的存在而提高自己的飛行高度。
猩紅密林之外,那空地的中心,是一座外觀暗紅色卻閃爍著五金色光芒的巨大古堡建築。古堡以地獄磚為構造骨架、以生物骸骨作為點綴、以濃重血幹作為配飾——這裏怎麼看,都像是一座經歷了許久風雨洗刷的地標性建築。只可惜,在時光磨蝕中,古堡曾經的榮耀與輝煌都消散無痕,只剩下了空蕩蕩的建築外殼。在這詭異的古堡之中,著實看不出什麼活體存在過的痕跡。
這,便是精靈此行的最終目的——廢墟古堡。
進入了古堡的領空區域,精靈的雙耳突然受到了奇怪的聲波攻擊,一陣一陣在顱腦之內炸出了更多更為細小的聲波。被疼痛所驅使,精靈不得已捂住了雙耳,卻在那之後迅速失去了平衡能力,如丟擲的落石一樣在空中劃出了天藍色的拋物線。
“唔呃……”精靈沉重地摔落在古堡的天台上,發出了一聲悶哼。
正當精靈捂著摔疼的胳膊不語時,在天台的另一側想起了腳步聲。
咯噔……咯噔……雖然是普通皮靴的落地聲,但這聲音似乎充滿了威嚴一樣,甚至壓過了騎士團團長的戰靴。
“雅希達,你……遲到了吧?”
說話者是一個留著一頭栗色短髮的男子,身著天藍色短袖與棕褐色長褲。湊近點能發現,他居然還保留著一個青年人十五六歲的稚嫩面孔,但是他的嗓音卻透出了自己而立之年的事實,與外表少年的青澀沒有任何關聯。
起身的精靈露出害怕的神情,剛準備從揹包中取出什麼,卻一下子被這陌生青年扼住咽喉,硬生生提到了半空中。
“唔,等等……你這樣子,殺掉了通界神使……不害怕事情暴露,你的罪孽更深一層嗎……”
似乎是戳到了青年的痛處,他原本已經爆發出青筋的手慢慢鬆了下去。
精靈又一次癱軟在天台的一側,大口喘著粗氣,雙手幻化出的微光粒子不斷圍繞著受傷的脖頸。慢慢地,被掐住的深藍色印痕恢復成了原來天藍色的完好形狀。
“還好你懂的自救,不然也會像你的前輩一樣。”青年背過身去,自顧自地走到了一旁的地獄磚牆邊,用審問犯人的眼神盯著精靈,“按照我的計算,你已經遲到了五分鐘。”
“……還不是因為,這次資訊比較重要,不敢走大路麼。”說著,精靈顫抖著右手,從包裹中取出了一個牛皮紙包,戰戰兢兢地雙手呈遞到青年面前。青年也絲毫不客氣,單手將那牛皮紙包搶走,直接抖開了那層牛皮紙,露出了裡面的神秘物件。
——是一塊黑色的石頭,蝕刻著奇奇怪怪的紋路。
“通界神使的復刻能力,佩服,佩服。”男人把玩著手中的奇怪石頭,眼神一閃便是兩道蒼白光芒射出,直直地照射在石頭紋路上。霎時間,那神奇的紋路居然流淌著暗金的液流,瞬間汽化,在黑暗的古堡中構造出一副虛像的畫卷。
這就是一副特殊的大陸脈圖,在暗金液流形成的四邊形浮動邊框之下,暗紅色的地獄磚牆成爲了土地,而粗細不一的線條組成了山脈和河流,分別在不大的地圖邊框中橫縱切割著。在這分割開的土地中,又有幾個凝聚成團的大型實心光點慢慢顯現出來,固定在某處——當城市出現在地圖上時,地圖的構建也將告一段落。
青年露出了陰森的詭笑,指著脈圖中的某個實心光點,光點即刻炸裂,在無數炸出的動態光線中組成了一個滯留型的平面圓。
精靈小心地湊上前去,似乎想看看青年想做些什麼。
“這可不是通界神使應該管的事情。”青年的語氣和他的眼神一樣冰冷。他的手指又指向了靠近地圖中心的光點,炸裂之後,形成的另一個平面圓與先前的圓重合之後便緩慢消散,最後只留下了那個重疊部分,一個眼輪狀的浮動圖示。
青年冷哼一聲,嘴角上翹露出了微笑。
“赫魯·布瑞恩!提醒你一句,你現在還在被監控時段,你如果想要打破大陸秩序……”
“打破又怎麼樣?我求之不得我告訴你!”本來還是笑臉的青年頃刻間臉上寫滿了憤怒,“雅希達,你沒有經歷過我的處境,你根本不明白我的痛楚!”
迫於對方的威壓,精靈沒有答話。
“從被流放以來,我就在尋找著他的突破口。現在,終於被我找到了好機會!這是我可以翻盤的唯一希望,我會告訴他誰纔是最後的贏家!”青年對著天花板伸出了拳頭,一臉陰沉。
“我勸你還是放棄吧,大陸秩序在馬庫斯·阿列克謝·泊松的管理下……”
“別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提他的名字你根本不配,連簡稱都不配!”
暗金浮空圖案瞬間消失,青年右手一揮就是一道巨大的白色光刃,直衝著精靈的位置去,卻又突然偏離開了精靈的頭顱,往身後的猩紅色密林沖去。
劈咔——暗影木斷裂的聲音此起彼伏,在切割的位置留下了平滑的豁口。但是很快,那些樹木便窸窸窣窣長出了新的芽枝——是原本留下的猩紅色孢子,正在往切口上蔓延。
“你也看到了,被封印的我,可是沒有什麼變化的啊。”青年聳了聳肩,看著地上嚇癱的精靈,“倒是你們通界神使,一個比一個差勁了。你的前輩還不至於被嚇成這副熊樣。”
精靈正準備起身飛離,卻被青年粗暴地拉住了右小臂。
“我說讓你走了嗎?再想離開,先把包裹裡另一個東西拿出來。”
迅速地,精靈就心虛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時間點,青年透過什麼方式看到了自己包裹裡藏著的其他東西。
“抱歉,這並不在當初我們約定好的專案之內。如果我交給你的話,只怕是你受到的懲罰……”
青年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安靜地看著之前製造出地圖的位置,右手悄悄浮動起來,原本消失的暗金液流又一次出現在青年身邊。這一次卻是呈三圈環流式,慢慢靠近了精靈,將她困在了液流陣法的中央。
“交,還是不交,取決於你。”
突然,暗金液流盡數斷裂,每一個小部分在空中形成了詭異的象形文字,不僅僅是液流包圍圈在縮小,那些幻化出來的暗金文字也漸漸放出了越來越亮的光……
精靈知道,這僅僅是青年最簡單的殺招——只需要一瞬間,自己就會變成這神秘陣法的下一個玩偶。上一任通界神使就是死在青年的鬼文陣法中,這一次只怕是自己也要親身感受一次它的實際威力了、
“真的不交?”青年的語氣愈發令人膽寒,他走近前去,看著在陣法環流中逐漸平靜下來的精靈,笑出了聲。
“真的,死也不交。”精靈還是堅守著自己的準則。
短暫的沉默。
“不錯不錯,你過關了。”男人拍了拍手,那原本威脅著精靈的鬼文陣法跟著聲音也瞬間消失了。“你和你的前輩不一樣啊……至少你在我這兒還能堅持自己的立場。你的上一個前輩啊,我只是讓她安靜離開了戰場而已。這本就不是她的本職內容,幫你們篩選優秀人員,倒也挺有趣的。”
精靈知道他說的安靜離開是什麼意思,能被這樣處置的存在屈指可數。
“你可以走了,以後也不用來了。”男人大手一揮,在天台之外的猩紅樹林自動讓出了一條通路。精靈想也沒想,逃命似的從給出的路線中徑直飛出。
“要不然說你太年輕,唉,一任不如一任。”青年輕輕掂著手中的木製手札,看向精靈離開的方向,微微一笑,解開了手札上的繩結。
——原來這一切都是他事先準備好的戲法,那陣法也只不過是複製了殺招的視覺效果,其實真正的目的,就是將精靈包裹中那神秘物件複製一份而已。很明顯,精靈在交出復刻石的時候就已經被他騙了,完完全全地騙了——但是誰又能分辨出來呢?
青年早在精靈交出復刻石,並且還原了大陸地圖的時候,就精確地複製了精靈的復刻能力。眼下他要做的,就是趁著復刻能力還沒失去效果之前,將手札上的內容記入大腦裡。
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的長太多了。
“哈哈哈哈……諾奇,沒想到啊,爲了掩蓋真相你居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技巧……不覺得你這招很傻,很被我看不起嗎?!”手札被青年狠狠摔在地上,青年隨手一指,手札便在一團火花中化為木灰。“但是想得到嗎,我現在已經掌握了你的把柄,還有把你弄下臺的方法了……”
在天台的盡頭,男人看向了矗立在古堡最高處那個巨大的正八楞晶體。晶體天藍色光芒之下,居然透出了點點猩紅,以至於它之上的部分天空,也被染成了可怕的猩紅色。
“哈哈哈……提醒你一句吧,我想要的世界,就要來臨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