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萬物養意 上
山路艱險,跋涉不易。
他們不敢騎行,將馬匹拴在了山下,沿著山路小心攀登。
外面已有一分春暖之意,此處還是三九嚴寒!北風捲雪徹骨寒,蒼松俯身抖霜衣。
時光在此好像失去了用處,若干年前,仿若只在神話中的戰爭,此刻依然留下痕跡。巖壁上,那一片血跡灑上染出汙痕,那刀劍劃過留下的記憶,全都歷歷可見。
咕嘟。
一個骷髏頭不知道從哪被吹來,在山崖上滾了幾下,落在一處石頭上,空洞的眼神似乎在看著眾人!
“哎呀!”
一人叫道,眾人幾乎同時出現了幻覺,好像有無窮無盡的骷髏從山上滑落,要淹沒這喧鬧的塵世。又一晃眼,一切又消失無蹤,只有北風還在這裏呼嘯。
風吹過,雪花飄,無休無止。
“我等雖然是習武之人,諸位功力也都不弱,但這裏寒氣徹骨!若是普通人,兩三個時辰就會受不了!就算是我們,若是長久待下去也會受影響!按照我的估算,七到八個時辰就是我們能呆的極限!再久了,丹田也會受到一定的傷害。”
司徒清眉頭微皺,九岐山地勢廣闊無邊,他們要去哪裏找人?七八個時辰看似很長,其實不過彈指一瞬。
李牧原道:“環境對我們而言很是惡劣,難道對方就能習慣?這是壞事也是好事!如此惡劣的幻境!對方之人肯定不多!這裏說不定只是那廝躲藏的巢穴。”
“是哩是哩!李公子說的對,哥哥,你不要老是潑涼水……”
李牧原聞言說道:“諸位信我來此,我已經十分感激,定不能讓諸位送死!人命事大,再怎麼小心謹慎都不為過!”
司徒流火拍手讚歎:“李公子!你說的是!對了你公子,你冷嗎?漣漪……你準備的棉衣呢?”
看著妹妹的樣子,司徒清長長嘆了一口氣,自己從小與小妹一起長大。豈不明白對方的意思?只是此人非比尋常啊……
年紀輕輕,功力已然非常!其身份更是頗有些可疑!南方音調就算經過了刻意變腔,也還有一絲痕跡!只不過此時此刻,就算聽出來了,也無人去問……
“不……”李牧原身上的衣衫偏薄,風一吹,有些傷疤都裸露出來:“不……我一想到今天,就渾身熱的很!等等,你們看?”
眾人順著李牧原的指尖看去,只見一個模糊的血影正坐在一處岩石上,幾乎與山岩融為一體。
那血影帶到眾人靠近,就從山岩上跳下來,衝着眾人微微點頭,轉身就走。
陳龍都已經死了,他的影子還在這裏等待。
跟著血影穿過一處山脊,走過一條地下暗河,很快,他們就來到了主峰所在之處!
主峰高聳入雲,看不清山頂真容。在山腳下,可以看見殘破的城牆,大片大片凍入冰中的骷髏甲士,無一不在訴說著當年的慘狀。
血影到了這裏,就再也不前進了,他用手指在冰層上寫了山頂兩個字。就默默站立在道路旁,身體一點點的變淡。每一個路過的人都對他揮手致意。
“嗚……”血影撿起了一塊石頭,嗚嗚咽咽的吹起了號子,李牧原認的,這是大徐的軍歌!從軍行!
從軍行!千里沙場血染袍!
從軍行!男兒有志在四方!
聽著那不著調子的聲音,眾人的一絲疲憊被驅散無影,各個奮勇上前,在山路上快速前進。
越往上走,過去都城的痕跡越多!殘留的城牆越來越完整,民居,商鋪,街道都還殘留些形狀。
在雲霧交接之處,有一處格外宏偉的城牆,上面還殘留著一個巨大的雕像,那雕像半身探出城牆之外,似乎在衝鋒,似乎在殺敵……
司徒清道:“到了此處,我們應該已經很接近了!諸位小心!不要發出聲響……”
李牧原身在雲中,似有所感,這雲霧濃密的有些過分,有些不自然……
“不用隱藏了!我在這雲霧上感到了一絲‘神’,想必在我們深入雲霧的一瞬間,他就已經發現我們了!”
司徒清不敢相信:“不可能!不入地仙,神與精不合!不可能離體太久!再說了,這雲霧範圍巨大,就算地仙也不可能如此啊……”
他也學著李牧原的樣子閉上眼來感受,誰知道剛閉上眼,眼前就出現一隻烏鴉,狠狠朝著他啄來!他啊呀一聲,差點栽倒在地。
“哈哈哈哈!諸位來的好啊!可惜我沒有備下酒!沒法招待!這可是很失禮的事情啊!”
李牧原道:“我們也沒帶著東西來,再說了,來了就是爲了殺你的,何須講究什麼禮節?”
“痛快!請!”
雲霧隨著他的聲音散開,讓出一條道路來!
雲霧之後,竟是另一片天地!
山巔之上,雖然更加殘破,卻隱約透出一點富麗堂皇,看那明黃磚瓦,斷壁上的蒼龍,此處應是皇宮所在之地!
更為神妙的是,山巔上不說綠草茵茵,鳥語花香。卻也只有薄薄一層雪,蒼松挺拔俊秀,臘梅開的正好,幾隻小狗兒小兔兒在此嬉鬧,見人也不害怕!隔了一道雲霧,彷彿是兩個天地。
只不過……眼前的一切,看似真實,實際上透著一股淡淡的虛假之意!
此時眾人正好在一處大道之下,順著大道一路向上看,可以看見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座,一個年輕人正坐在皇座上,俯瞰大地。
那年輕人看下來,眾人都有一種錯覺,一種渺小感覺!那一眼望下,好像是九天上的神靈在俯視蒼生,世間萬物都是它的軀體……
李牧原冷笑一聲:“裝神弄鬼!”他眼前仇人就在眼前,再也壓不住心頭的怒火!腳尖一點,挑起一塊石頭,真氣暗運,那石頭上雷光閃閃,宛如一個雷球!李牧原腳下發力,將那雷球朝著皇座踢去……
“呵!”
年輕人冷笑一聲,喝一聲大膽!那雷球竟然在半空中僵住,迅速化為一堆石粉。
司徒清驚道:“不妙!我看這四周所有的器物、生靈之上,都帶有他的神,我們與他戰鬥,相當於和這九岐山戰鬥!見鬼,怎麼會有這種事情?諸位,我們還是從長計議!”
“不可!此時那廝只有一人,正是機會!此處是對方老巢,我們不能等待,必須一拳頭搗到底!那雜碎再怎麼厲害,也不過只有一個人!兄弟們,拼命的時候到了!今日殺人!回家富貴!讓李兄弟看看我們的本事!莫要小覷了北方漢子!”一個漢子等的不耐煩!振臂一呼,眾人齊齊響應。
這也是,他們足足有百十號人,最差的也在敏捷境以上,不乏找到了‘神’的高手,這樣的陣容,就算是地仙,也可以鬥上一鬥!再者,他們光上山就花了兩個時辰,若是再拖延下去,時間也不允許……
此人身在高處居高臨下,看似瀟灑,可面對包圍,卻幾乎無處躲藏!那漢子也不是莽漢,指揮著眾人層層推進,讓熟悉機巧之人先行,防備陷阱伏擊!如此步步穩固,一步一個腳印,一會兒就推了一半的路程!
李牧原彈了彈手中新取的精鋼劍,眼睛微眯:“風起,今日就要給你報仇血恨!”
“報仇?”年輕人似乎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在皇座上哈哈大笑:“我這輩子殺的人太多了,殺人早就沒意思了!最喜歡別人報仇!哦,對了,我是殺了你的誰?哈哈哈哈哈!記不得了!記不得了!”
皇座之前,有一塊小小的空地,似是之前朝臣跪拜的地方,眾人站在此處,將他團團圍住。
此時纔看清皇座的全貌,黃金澆築,九龍盤旋,八黑一赤,看起來頗有些怪異。年輕人左手邊地上插著一劍,九分血色一分白!右手邊放著一個瓷盆,裡面時不時傳出陣陣咯吱咯吱的響聲,似是養了一大盆毒蟲。
年輕人一身破舊至極的皇袍,看起來像是落魄的戲子,只是那眉宇間的威嚴有說不出的氣勢。面對重圍,他灑然一笑,站起身來,目光中傲意更多。
“眾卿請坐!”
“趙空我!你莫不是個傻子吧!這麼多年做的惡事,今日該報了!識相的,自己割下腦袋!免得受罪!”那指揮眾人上前的大漢憤然上前,解開胸前衣裳,露出一道可怖的傷疤來:“你可認得這傷疤!四年前你將我妻殺死,又一劍穿我心!幸賴天佑,老子沒死!今日血海深仇,我定要手刃你!你跑不了!”
“哦?來呀?”趙空我笑道,慵懶的依在皇座上,說不出的瀟灑:“那就來吧!”
“且慢!”司徒清攔住大漢,目光中透著一絲慎重:“若要說這人是瘋子!我百分百相信,若要說這人是傻子,那絕對不是!你莫要中了他的計!李兄,我陰陽刀法攻守兼備,最善突擊!李兄,你們都住下!這廝定然有所依仗!我先來打第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