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疑惑
夜深了。
李牧原的小屋還點著燈。
他面前的小桌上鋪了一張大宣紙,上面是一張墨跡還沒幹的地圖。
李牧原曾在老紀那裏見過大徐疆域圖,雖只是驚鴻一瞥,但依舊記下了不少細節。
“風起是正月二十二日早上走的!我還記得隨行幾人的模樣,都是一等一的漢子!一看就是精細能幹之人!”
李牧原隨手在紙上勾勒出幾個人物來,過目不忘還是有點好處的。
“按理說,這些人都是朝廷派給風起的家將,這個過程選拔頗為嚴苛,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明日我想辦法查查他們的卷宗,先記下這一條。”
“風起那傢伙是個不喜歡排場的,也沒有什麼講究,肯定是悄悄上路!除非是有人走漏訊息,否則很難遇到他!這是一條,至於圖財……”
“他臨走前穿著的還是那件破衣裳,我估計因為是沒去拿錢打點的原因,軍部配的馬也全是老馬!我記得他說過把錢都留給嫂子了!身上肯定也沒帶錢,圖財的話……”
“說起來!也不知道嫂子知不知道!肯定知道!軍屬戰死,邸報會先送家屬!可憐!可憐!也沒事!做兄弟的幫襯著,這日子總過得去!唔,我這裏還有些賞賜下來的銀錢……”
李牧原念念叨叨,突然狠狠的拍了自己一巴掌,搖搖頭:“想到哪去了?再說……”
忽的,他放下筆,轉過頭淡然道:“你怎麼跟做賊一樣?”
“呵呵!”門不知何時被開啟了,慕容鷹犬坐在他身後,也不知道來了多久了。
李牧原這還是第一次仔細打量慕容鷹犬。
她斜斜的靠在椅背上,還是像以前一樣,一身紅衣上面罩著一件鐵甲,不喜帶頭盔,零散的短髮黏在臉上,肌膚蒼白如雪,一點紅唇卻是要滴下血來。
不知她今天干什麼去了,臉上比白天見時多了一道血痕,眼神迷離,輕輕嗝一聲,滿是酒氣!
“我呀!勸你一句,有空去找那姓梨的女人,把你兄弟那些賞賜都要過來!她要是不給,你就打!哈哈哈哈!”慕容鷹犬癲狂笑道:“打打打打打……”
李牧原怒道:“朋友妻不可欺也!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再多說一句,我把你打出去!”
“她算個屁啊!呸!連屁都不如的小啞巴!你不知道那孫狗在幹什麼……罷了罷了!人都死了,錢財都是小事了!你一個大男人,不跟你說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哦,哦,我在這裏看了你許久了,你還算是不錯!”
李牧原毛骨悚然,這女人莫不是瘋了?想一想自己剛纔說的話,看一下桌子上,似乎沒有什麼犯忌諱的東西!這女人很可能是個探子,可要小心!
“嘭!”
一疊紙扔在了李牧原的身前,李牧原瞟一眼,趕緊撿起來!
“不過呀!剛纔你說的那些,我都查了!沒什麼問題,一切正常,全都沒事!就是死了一個倒黴鬼!”
慕容鷹犬懶洋洋的說道,突然變了聲色,兩隻眼睛突起來,好像是惡鬼一般!
“不過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就是不信!這裏頭肯定有問題,只是我還沒有查出來!”
“為何不信,可有疑點?能告訴我嗎?”
慕容鷹犬將腮邊的髮絲攏了一下,臉上的瘋狂全都消失不見,露出一絲嫵媚的笑來:“若是我跟你說,這是女人的直覺,你信嗎?”
李牧原愕然,沉默良久,死死盯著慕容鷹犬,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來:“我信!”
“哦?!那就好!不過若是我都查不出來的東西,要麼的確是子虛烏有!要麼……”慕容鷹犬拉長了聲音,意味深長的說道:“查著了就會天翻地覆!”
“我知道。不過,既是兄弟,這點都不做還算什麼?若是偶然,我定要報仇血恨!若是有人在背後算計,我定要抓出真兇。總不能讓他在下面閉不上眼吧!”
慕容鷹犬沉默良久:“好!我知道了!不過我有我的道路,你有你的方法,我們就各自行動吧!人死了就死了,只是不管怎麼樣總要報仇才行!若是有線索,相互通知!這是我的信物,你只需尋一處曠野點燃即可!那就這樣吧,下次再見!”
看著慕容鷹犬起身要走,李牧原突然覺得這個女人的身上繚繞著一層厚厚的迷霧!她的所做所為,自己一直……
“等等,我有一個問題!”
“你為什麼這麼上心?風起不過……”
是的,李牧原自喻是風起的兄弟,自然要竭盡全力的追查下去!而慕容鷹犬為什麼要摻和這件事呢?看她的樣子,好像比自己還要上心!
“這個嘛……”
“你猜!”
第二天,李牧原照常吃飯,洗涮,一早就出去了。
他摸摸懷裏的令牌,徑直往城北走去。吳侍郎身居高位,又跟他有些淵源,說不定知道些什麼。
只是剛出家門,他就遇到一個意想不到之人。
“你怎麼來了?”
錢曾氣喘吁吁,看樣子是一路小跑過來的,他臉上滿是驚慌憤怒:“我告訴你個事情……風……”
“我知道了。”李牧原隨口說著,也沒有理會他,就繼續向前走。
“哎哎哎!李爺!李哥!李哥!你知道了!”錢曾追上來:“媽媽的!我我我我……”
“你什麼你!”李牧原怒道:“滾了!別在這裏丟人現眼!”
“我他孃的要給風大爺報仇!你去不去!”
李牧原驟然停下腳步,看著不遠處一臉怒氣的錢曾:“你知道什麼!”
錢曾道:“不知道!我這不是要去查!我要去留城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馬都備好了!你去不去!”
“你既然要去,幹嘛非叫我!”
“爺爺沒出過遠門!爺爺害怕!不過你要是肯去!那就一起!你要是不去,爺爺也敢自己去!”
李牧原的心中泛起了一絲暖意,這個胖子說不定也和自己一樣!是真把風起當做朋友兄弟的人,他慢走幾步,心中計較已定,回頭看著一臉絕望的錢曾:
“走!”
錢曾本來見到李牧原繼續向前走,心底已經絕望,胖臉上凝聚著視死如歸的表情。
“我就知道李哥你行!哎哎,咱們走錯方向了!咱這是去哪啊!”
“沒走錯,先跟我去辦點事!打聽訊息!”
二人一路去了城北,路上李牧原才知道,錢曾居然出錢了風起準備了十匹戰馬,甲冑二十副,要送到軍營為風起助威!誰知道派過去的管事卻傳遞回來訊息,說路上出事了!這本來就不是什麼機密,再一打聽,就什麼都清楚了。
“李哥!你這是往哪走?”看著遠處的青瓦雅居,錢曾居然不敢走了!
“跟我走就是!”
“這裏可都是大官啊!每年我爹都帶我來!來了啥事都不記得,反正我就是一路磕頭!我爹是磕頭加送銀子,忙忙活活一上午!”
“你家生意那麼大,還需要這樣?”
此時城北依舊戒備森嚴,好在李牧原雖然只是個散官,但也是官身!更要緊的是他常來尋張攸攸,早就和這裏的看守熟悉,這纔將錢曾也帶了進去。
錢曾進門,仍不忘掏出銀子,塞給看守。見對方收了銀子,錢曾才抹著汗道:“哥哥你不知道,士農工商!商人最低!有錢也沒用!這年頭的,朝中沒有人,誰家能有錢?我家也是仗著有親戚在朝內,再加上連年修好!這才做了如此大的生意!”
“我爹說過,這國家就是一個大鋪子!有些事自己幹不好,還不讓……我呸!”
李牧原點頭,錢曾的老爹倒像是一個妙人!他敲響了吳侍郎家的大門,門頭將門微微開啟一條縫,伸出一隻手來。
李牧原剛要說話,錢曾已經掏出了一兩銀子放了上去!那門頭捏住銀子,露出身子來,當即嚇了一跳,轉身就走:“哎呀!我認得你……”
門房進去,沒一會工夫,大門就開啟了!吳海潮迎出來,笑道:“我說今天早上怎麼有喜鵲在叫?原來是老兄你來了!走走走!我爹剛下了一壺好茶!哎這位兄弟也有點眼熟啊!你怎麼不進來呢!”
錢曾陪著笑道:“我是小錢胖子,前幾天還來拜過年……這不,沒從正門走過,不知道怎麼邁腳麼……”
吳海潮哈哈大笑:“我想起來了,走走走!今日讓你託託李兄弟的福,我家大門也讓你走一次!”
後來歸劍之時,李牧原才知道,當日多有照拂的吳校尉,竟是吳侍郎之子,難怪!也是個爽朗漢子,特別是喝酒被李牧原放到一次後,就與他稱兄道弟。
“哎呦!”錢曾步子發虛,只覺得大門邊上的石獅子似乎在瞪他!眼見的兩人已經走的遠了,他叫一聲,趕緊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