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啦！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

    若是往常年份，這是洛陽最熱鬧的時候。家家戶戶張燈結綵，新桃換舊符，貼窗花，貼對聯福字！滷肉、炸魚，殺雞開酒……好不熱鬧！

    可惜，今年情況實在是特殊。

    哪怕官府已經下了通告，武人已無。哪怕今年陛下賞賜的柴米油鹽醬醋茶格外之多，可那青石上的血跡還是洗不乾淨。

    噼裡啪啦！

    不知誰家放了鞭炮！本應該是明天才放的鞭炮，今天一響，卻有許多家應和！興許是爲了慶祝這糟糕的一年即將過去吧。

    李牧原正在家裏收拾著東西，他打算帶著家人去桃源村過年。

    那裏應該有年味！

    那裏應該輕鬆自在！

    “俺能喝一口嗎？”風起從門外探過半個腦袋，衝李牧原晃著一個小酒罈子。

    這酒名叫桃花妝。

    是昨日李牧原上張侍郎府邸，張攸攸贈給他的！

    桃花妝，女兒紅，今日有女要嫁人！

    這酒是快出嫁的姑娘贈送給情郎！情郎在家宴上開啟，宴請賓客，把喜事向大家說明！

    風起在當時的酒桌上喝了一杯！饞的要死！回到李牧原家裏，老是盯著那幾壇酒！

    在回龍驤山覆命時，李牧原遇到了風起和錢曾，三人說起各自的遭遇，不由唏噓。

    風起在後山，與金人為伍，力戰萬千野獸！

    錢曾追繳武人！全功而返！

    唯獨李牧原有些瑕疵！但唯獨李牧原收穫了兩個大拇指！

    他們需要回京接受封賞，風起拒絕了錢曾的邀請，以喝慣了李家的井水為藉口，住到了李牧原家。

    “當然不行！忍一天不行嗎？你先去喝點水！明天隨便你喝！權當是你娶媳婦，我給你的隨禮了！”

    “好好好！那俺包起來！小雀兒毛手毛腳的，別摔壞了！”

    聽到風起答應的這麼痛快，李牧原覺得有些不對！趕忙過去一看！

    風起倒是沒有偷喝酒，而是在那裏一本正經，認認真真的打包。仔細一看，李牧原就笑了。

    “你咋用官服來墊底呢？”

    朝廷並沒有食言，獵官大會反而很是公平，只要提供頭顱的，都記上了！甚至按照參與的戰鬥次數不同，每個人的功績上都多畫了幾筆！

    李牧原去皇宮領賞時，才第一次見到那叫功績榜的勞什子。風起赫然位列第一！而他卻出了二十名開外！所記錄的功勞十不存一！

    風起還憤憤不平！李牧原卻覺得已經滿足了！雖然從表面上少了很多，但從他做的事來看，朝廷這樣做已經很大方了！

    李牧原在兌換了九瓣雪蓮之後，又換了近兩千兩銀子，陛下賜了一個七品的宣德郎散官！

    風起則是大豐收，在陛下召見時，陛下攜起風起手來，親切問候，並親自為他使用了功績。

    山魁軍西北營步軍副尉！授一營兵！銀八千兩！金龍腰帶一！

    正五品有實權的官職！跟李牧原那散官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更讓人羨慕的是，陛下親授開國縣男！封五百畝！

    步軍副尉，已經堪堪可以稱一聲將軍了！開國縣男！又能稱爵爺！

    一步登天，風起再也不是那個闖蕩江湖的窮小子了！李牧原也由衷的為他高興。

    可……

    這廝為什麼用自己的爵服和官服打底，去包住了酒罈子和自己的刀！順便還把那任命書墊在了罈子底下！

    “哎呀！這些東西就那麼回事！你把它看的重！它就把你看的扁！”風起滿不在乎的道：“小雀兒把針線收到哪去了！我這衣裳破了，還要縫縫才行！要不然梨子見了我，又要說！”

    風起身上還是穿著那他娘縫的衣服，可惜那本就不結實的衣服歷經大戰，早就爛的不成樣子，十不留一！只剩了一點布條。

    就算如此，風起依舊拼命縫補，說什麼也不肯丟棄。

    “不！今天你不能穿這個！”

    “俺娘喜歡俺穿她做的衣裳！”

    “今個，你穿這個！你娘纔會高興！”

    李牧原威逼利誘，讓風起換上了自己武官制服，果然英姿颯爽！李牧原哈哈一笑：“錯不了！就是這個了！”

    “你咋不穿！”

    “小雀兒洗了，晾在這裏，過年回來再說！小雀兒！老黃，收拾好了嗎？咱們該走了！”

    “等等老頭子！老頭子把這塊臘肉包上！老爺喜歡吃！”

    嶄新的武官制服很配風起，也給他們找了不少方面！順利出了城，一路到了桃源村，一點波瀾都沒有。

    “俺換下吧！梨子……”

    “走吧！”

    拉過船來，順水漂流，桃源今日沒有鎖門。

    這隻小小的隊伍出現在桃源村，立馬引起了注意，小柔似乎就站在洞口處等他們，第一時間迎了上來。

    小柔拉起小雀兒的手，帶著她去住處，一路上，也不知回了多少次頭。

    “別看啦！”

    “少爺沒啦！”

    “瞎說！李哥兒那不是在哪嗎？”

    “我說少爺讓人拐跑啦！”

    “……那姑娘，好看嗎？”

    見過了老翰林，陳博士，以及受傷頗重的老紀和醉鬼，說幾句家長裏短。

    老父親握着兒子的手：“卻是苦了你！爹也想明白了！本就不是做官的料子，非要眷戀幹什麼？年後老爹就去辭官，在這鄉間讀書，纔是人生趣事！日後你跟張家姑娘生了一兒半女，老爹身子骨還行，還能幫你們看看孩子！”

    李牧原臉頰微紅：“爹，孩兒擅做主……”

    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牧原答應了張攸攸，實在是極壞規矩的事情！李牧原剛纔向父親提了一句，也是心中忐忑不安。

    老翰林明顯早就知道此時，也不知是老紀還是醉鬼說的，他笑道：“我兒喜歡就好，莫要管那些規矩瑣事！男歡女愛，兩情相悅！那姑娘是張侍郎的獨女，家室教養肯定不錯！只是人家姑娘在人前託付於你，已是把名聲系在你身上了，你莫要辜負了人家姑娘！當年啊，我跟你娘……”

    “嘿！不提了不提了！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行行行！你小子把心放到肚子裡面，爹爹準了！”

    李牧原大喜，連連點頭！老翰林又說起換帖子等等規矩，甚至拿出一隻毛筆來在紙上盤算，顯然也很是高興。

    “正逢新年，這也是一件喜事！”老翰林開懷大笑：“你娘在天上也會高興！”

    風起穿著一身官服坐在屋裏，渾身不自在，左看看右看看，老是想去找小梨子，又有些不好意思。

    “這官服不好看！怪嚇人的，可別嚇著小梨子！一會兒牧原忙完了，俺問問老翰林，到底哪裏的地好一些！”

    風起心裏正在盤算，突然發覺身後有人在靠近。他經過多次戰鬥，直覺靈敏的很，下意識的拔刀！差點砍了出去！

    “哎……你怎麼在這裏！我……我……我！”

    來人正是孫茍，風起差點將他一刀兩斷！他雙腿打顫，已經快要嚇哭了。

    孫茍嘴巴張張，只是死瞅著風起身上的官服，兩隻手跟雞爪子一樣來回抽動，半響憋出一句話來：“賢婿……好刀法！”

    風起道：“這是兩斷刀法，講究……”

    孫茍哪有興趣聽他說這個？伸手摸著風起的衣服：“哎呀這料子真好！真好！真好！賢婿，可是做了官了？這官服真氣派！比那甲長的官服都氣派！”

    風起被抹了一把，毛骨悚然，又聽孫茍說道：“既是一家人了，就不說兩家話！小梨子與你相好，我這做爹的心裏也高興！正月初七是好日子！你們就先下了定……”

    又道：“賢婿你在這邊沒有親人，我這老頭就把你看做自家兒子！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看小梨子這都過年了，也沒身新衣服，你若是有錢……”

    “哎呀！”風起道：“你看俺這傻的，俺這就回去！牧原！哪家鋪子……”

    孫茍差點差點氣背過去，還要罵兩句，眼見著老翰林出來，憋住了一聲不敢吭。

    “這時候了，沒有鋪子開門！你若是有心，過了年隨著牧原去城裏逛逛就是！你在這邊沒有親人，你就把牧原當做親兄弟就行！有什麼事你們兄弟商議著拿主意！若有需要，老夫也可以給你操持操持！”

    老翰林雖然只是閒官，但多年官場生涯，自然有威，孫茍唯唯是諾，只是點頭。

    待到孫茍走了，老翰林又拉著風起道：“你現在也是官身了，按理說那女子配不上你！只是糟糠之妻不下堂，兩情相悅纔是最大！只是你那丈人性格貪婪，現在知道你做官，也不知道能做出什麼事來，你莫要一味聽他的，這官場上也沒有那麼方便。”

    風起沒有聽懂老翰林話中的意思，只是當天晚上……小梨子卻被孫茍拖著塞到了風起的房裏……

    看著嬌羞的佳人。

    看著遠處似在偷偷打量的‘老丈人’。

    他這才曉得，老翰林的話是什麼意思。

    “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