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不達目的不罷休
只聽一聲震耳欲聾的虎嘯響起,又是一聲聲連綿不絕,仿若棉錦撕裂的聲音,地網崩潰,天網消失,只剩那華蓋還在苦苦支撐!卻被一隻大手扯下,踩進泥裡。
唐一隨手拾起地下的兩柄斷刀。
他的身前密密麻麻的全是甲士,虎視眈眈。
他嘿嘿一笑:“可惜無酒!”
當日,霸刀門門主唐一,雖身受重傷,依舊手刃三百甲士,竟無人敢當其鋒!其衝到皇帳前,破口大罵,自刎而死,其身不倒。
此時離戰場約有十幾裡的一座小山上,兩人正在對弈,具是中年,只是一人一身青衫,看起來逍遙自在。一人卻一身官袍,不怒自威。
十數人觀棋,靜聲不語。
忽的,一顆棋子炸開。青衫文士沉默不語,片刻灑然一笑:“就到此為止了嗎?譚齊麟,你練的好兵!下的好棋!”
“這纔剛開始!”譚齊麟抖了抖身上官服的灰塵:“你這顆棋子,已經走的夠遠了!差點超過了我的預料。”
“一個已經度過仙關的地仙,加上天魔血甲,再加上神農的亂心丹,其功力已經無限接近四相刻心,所謂一力降十會,他已經不是小花招所能阻擋的了。可惜,他從亂心丹中回覆清醒,扯下了天魔血甲,要不然……神農,你的亂心丹不行啊!”
一個老者趕忙謝罪道:“亂心丹本就只是為對付普通士卒所創,只能迷亂無‘神’之人!哪怕是用了一個幾乎成‘精’的亂神丹,霍亂地仙心神,也太過勉強了!”
譚齊麟笑道:“既然是地仙,哪能甘心讓人操控?你在幕後操控,讓其他人去前面打生打死,這樣行事到了這一戰也差不多了吧?你們雲仙天盟,各派首腦死傷過半,若是再死下去,你也要給這天下一個交代吧?對不對?雲秋心?雲進士?雲大仙人?”
“你不用拿我開玩笑。”青衫文士笑道:“十六年前一別之時,你我還聚過一次!把酒言歡,在那觀瀾樓上對月作詩!真是快哉!當時你我引為知己,惺惺相惜,只是沒想到今天會到了這等境地。”
“你也知道,不是我願來,也不是我能退!”
“我們雲仙天盟,並不是我雲仙派強加在各派之上成立的,實在是大家迫不得已,有共同夙願。”
“我豈不知道外側有萬軍環繞?我豈不知後院起火?不過你大徐天子肯以身做餌,我等又怎麼能小氣?既然來了這裏,那就一步不退!其餘萬千,雖死而已。”
兩人一時無聲,良久,譚齊麟笑道:“既如此,無話可說,動手吧。且讓我在黃泉下等你們!”
“黃泉……”雲秋心嘆口氣:“你沒去過黃泉,纔會說的如此輕巧!罷了,同年一場本是知己,交手這麼多年,我豈會殺你?”
“虛偽!”譚齊麟笑道:“當日我就跟你說過,你這人口心不一,口蜜腹劍!是你最大的壁障!都到了這地步,已經落完最後一子,我死而無憾!快些動手,我好去看看你所說的那黃泉是什麼模樣!”
雲秋心站起身來:“虛偽?你錯了!你我二人為敵這麼多年,你是我知己,卻也是讓我最難受的人!我要豈能用一死便宜了你!”
他大袖一揮,譚齊麟身體僵硬,瞬間化作了一座石像。
“就讓他在這裏,看我們如何天翻地覆!”
“這最後一仗,就看我雲仙劍派!不達目的,我等一步不退!”雲秋心哈哈一笑,手指一點,似有白雲生成,銀光四溢,道道電光在他的身前化作一道巨大雷雲,生成巨鳥栩栩如生,靈動非常,幾如活物。
他一步踩在鳥背上,振翅一飛,直入雲霄。
山中雲霧散開,數百人乘鳥起飛。
“咱們贏了吧。”李牧原躺在地上,聽著喊殺聲漸遠,看著遠處陛下從破爛的箭樓上從容走下,心裏稍微有些放鬆。
好像是打完了吧!大量甲士從中軍側翼衝出匯入戰場,四處山上的戰鬥也已經結束,大批甲士開始回援包抄,銳勁已失,武人們甚至已經開始四散奔逃,可以說大局已定。
“俺咋知道!”風起全身那詭異的傷口此時都在流血,幾乎成了一個血人,他卻沒有關心自己的傷口:“他本能殺了我!哎,可惜了,是一個好漢子!”
李牧原扭頭,看著身前不遠處,只剩一身破爛黃袍的李進:“沒有什麼可惜。”
“活下來就好。”
“兩位大爺?”
一個猥瑣的聲音突然響起,李牧原看著錢曾頭上頂了一個破爛的盾牌,身上裡三層外三層披著不成樣子的甲冑,他縮成一團,弓著身子貼著地面一溜小跑過來。
“你這廝咋來了!”
“殺敵不敢,救人還不敢嗎?那還是爺們麼!那還對得起自己的兩顆卵嗎?”錢曾突然爆了句粗口,將身上的甲冑全都甩下來,先扛起風起,又抓起李牧原抗在肩上,拔腿就跑。
可惜這廝雖然一身痴肥,卻沒什麼力氣,扛著兩個人面前跑了幾十步,臉漲得通紅,快要炸開!在上一個斜坡時一個踉蹌,就摔倒在地上。
李牧原摔在地上,看著錢曾頂著一頭土爬起來,哭喪著臉叫道:“兩位爺,俺實在是跑不動了!咱在這裏喘口氣!我這裏有傷藥!我先給你們上上!”
李牧原恢復了一點氣力,支稜著身子依在斜坡上,看著錢曾從褲襠掏出一個木匣,用蘿蔔粗的手指扒開,拼命往風起的傷口上塗抹,心裏有些溫暖也有些好笑:“你怎麼藏那裏了!”
風起聽著有些不對,卻又說不上來,只能叫道:“俺聞著怎麼一股怪味!像俺家掏塘泥的味道!你給俺看著!看一眼!不用塗了!別讓人踩俺頭就行!”
三人正說笑間,忽的一聲炸響,似平地響了一道雷霆,漫天塵土飛起,一根斷掉的手臂落在錢曾身前,嚇的他哇的一聲,原地蹦起,將那斷臂一腳踹開去!
李牧原和風起被塵土灑了一臉,看不清外面的情況,就聽得錢曾鬼叫一聲,竟然又將他們兩個扛了起來,發瘋似的向前跑去!
“怎麼回事?你倒是吱一聲啊!”
“有人,有人有人……”
錢曾扛著兩人,一頭扎進一座破爛的小帳裡,癱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兩人聽著小帳外面無比嘈亂的聲音,錢曾又說不出個情況來,心裏正著急,一陣狂風捲過,小帳竟被颶風連根拔起!
此時二人才看了個清楚,原來天空之上黑雲壓城,雷光閃爍,雲上十數人飄然而立,風姿卓越,不似凡間之人。
另有數百隻大鳥振翅而至,上有人,皆是白衣紫冠,深灰長袍。或落軍中,或降山上,人下騎後,大鳥輕鳴一聲,升入半空,就化作雷霆落於地上……
一時之間,萬道雷霆從天而降,簡直不是人間之景!甲士們仰天怒吼,縱有萬千之勇,可刀槍棍箭面對這樣的打擊卻毫無用處。
“咱們快跑!”
錢曾打了一個冷戰,衝出去拽回了一匹失主的戰馬:“快上馬!來之前我爹讓我看過圖鑑,那些人的衣裳打扮乃是雲仙樣式!這是神仙!不是我們能敵的!想必陛下也會原諒我們!”
“今日善男錢曾誤打誤撞衝撞神仙!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回家定然為神仙燒紙!南海菩薩神武天尊梨花娘娘保佑保佑保佑!”
錢曾胡亂嘟囔幾句,真的有模有樣的磕了個頭,然後就要把二人往馬上架。
此時兩人身受重傷,半點力氣也沒有,只能任憑錢曾將他們弄上馬,用一根破旗布捆住,縱馬狂奔。
錢曾雖然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絝子弟,但是騎術竟然相當了得!此時陛下也不知去了哪裏,在雷罰攻擊下,中軍大營亂成一鍋粥,錢曾縱馬在其中左衝右突,竟讓他衝出了大營去。
“厲害厲害!你這騎術著實了得!我再也不叫你白玉丸子了!你找個地方放下我們可好……”
“不成!”錢曾一口回絕:“俺要是下了馬,就走不動道了!腿早就軟了!等等,怎麼起霧了!”
說也奇怪,剛纔還晴空萬里,此時卻起了濃厚大霧,只能看清一丈風景,錢曾騎馬兜了兩圈,心一橫道:“看不見路就看不見路!我記著方向,你們抓穩了!我這就要衝出去了!”
李牧原心底泛起一絲詭異的情緒,他回想起錢曾縱馬一頭扎入寒山派祭天時的場景,剛要出言阻止,錢曾已經狠狠一巴掌拍在馬屁股上,戰馬怒吼一聲,四蹄狂奔,已經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