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以飼出，電由心生。

    這是上古之人向上蒼求取雨時的禱文。

    按照許明光的解釋，上古之人行事有用活人祭祀的習慣，並將所遇到的偶然事件歸功於祭品之上。

    不過自打數千年之前的龍朝起，活人祭祀就已經被明文廢除，並被當做無稽之談。

    若是從歷史的經驗來說，這兩句禱文好像是古人愚昧的表現。但李牧原看著星海神乎其神的喚出雷霆，突然覺得自己彷彿抓住了什麼真相，兩句禱文就鬼使神差的蹦出口中！

    來不及多想，雷已經來了。

    雷來！

    這幾天，李牧原不是第一次見有人以雷為法了。

    不過那幾次相遇，要麼是離得太遠感受不清楚。要麼是感受的清楚，那雷雖然威力強大，卻徒有其型，哪怕上一次將自己劈暈過去的雷，跟眼前的雷比起來，也沒有絲毫可比性！

    眼前的雷可不一樣！

    雖只有細細一絲，卻充滿了毀滅性的氣息！還沒等接觸，李牧原的面板上已經傳來了一陣劇烈痛楚，在他的意識裡，這雷彷彿是不可抵抗的存在，只是一瞥，整個人就有抵抗無用的感覺。

    這纔是雷！這纔是純陽之力，上蒼之怒的存在！

    星海已經血流滿面，劍鋒一指，牽引下一絲細雷，直指李牧原！

    有個形容速度快的詞語叫做電光火石，今天李牧原才知道是什麼意思。

    幾乎是星海一抬手，李牧原就覺得眼前一花！渾身如墜火爐之中！又有無數個燒紅鐵針朝著自己紮了過來！

    什麼寒歌笑，什麼雄厚真氣。

    全都不值一提！雷光透體而入，直入丹田，寒歌笑真氣摧枯振朽般的被摧毀……

    下一個就是丹田本身！丹田乃是氣之源，氣之首，氣之心，若是被摧毀，那就是一輩子的廢人……

    雷以飼出，電由心生。

    危急關頭，李牧原已經沒有了任何辦法，他腦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了那兩句奇怪的禱文。

    就用我的身體去飼養雷電吧。

    五雷正法第一次在沒有寒歌笑干擾的情況下運轉，一點細微的雷光在丹田底部生成，並迅速擴大，與那在身體各處瘋狂肆虐的雷融合到了一起……

    星海此時狀態比李牧原好不到哪裏去。

    他本身並沒有御雷的能力，只是藉助秘法和手中劍裡藏著的一絲仙人之氣勉強達到。這雷以他為傳導，自然也會現在他身體裡肆虐一番。

    不過他的功法本身屬雷，所以手中的這把‘雙刃劍’對他的危害還是小一些。

    “若是常人，只需要一個呼吸就會化為灰灰！就算是‘敏捷’最多也只能堅持是哪個呼吸！這個小子居然堅持了十個呼吸！真是不簡單，不，單憑寒歌笑那種水相真氣是做不到這一點的，那塊玉難道還能抵抗雷罰？”

    不管付出多少，只要得到那塊玉佩，一切都值！

    星海默默的數著數字，到現在已是二十個呼吸了，已經聽不到那小子的心跳聲了，只要再堅持一小會……

    噼啪！

    李牧原幾乎焦黑的體表突然閃起了一絲深藍色的電光。那絲深藍色的電光彷彿大海一樣深邃，竟然將李牧原身上的雷推開了！

    “水相真雷！五雷正法！”

    星海心神大亂，再也維持不住雷霆之力，蓋頂的烏雲迅速散開，透出清澈如洗的星空。

    李牧原渾身焦黑，原本微微癒合的傷口此時全都裂開，緩緩的向外流著黑血，腰腹間的傷口向外翻轉，露著大片血肉。這傷不過是表象，他體內的經脈、血肉，不知道斷了多少。

    只能說，活下來了而已。

    李牧原身上沒有一絲力氣，雷一消，當即就單膝跪倒在地。

    “你很厲害。”星海雖然步子有些搖晃，但持劍的手依舊很穩。

    “結束了！”

    就算是李牧原看上去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抵抗能力，星海依舊小心謹慎，劍尖對準李牧原，運足真氣脫手而出。

    李牧原僅剩的力氣，勉強讓他可以抬頭，看著那劍尖一點點的靠近，放大……

    噗！

    要死了麼？

    我還沒有找到九瓣雪蓮，沒有找到那夢中之人。

    “要死了麼？”

    一個身影擋在了他的面前。

    劍刃穿透了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她向後傾倒，與那柄沾滿血的劍一起落在了李牧原的身旁。

    “你不可以死。”

    張攸攸顫抖著伸出一隻手，摸著李牧原的臉龐，她慘白色的臉上居然浮現出了一絲笑意：“如果可以活下來的話……”

    手臂落下，她的話沒有說完。

    李牧原痴痴傻傻的看著她身下逐漸擴大的血圈，五指捏緊。星海竟然慌了：“這可不怨我！這是她自己……既然如此，我就讓你陪她上路！”

    他隨手抄起一個木凳，大步上前，對著李牧原的頭顱砸了下來，只是劍光一閃，木凳被劈成粉碎，一點寒芒直指星海的咽喉。

    李牧原手持星海的劍，緩緩站立起來。

    似有潮聲迴響。

    李牧原體表焦黑色的面板一點點脫落，一點點幽藍色的電光從他身上吐出，在半空中交織成一個女子的形狀。

    那女子身材婀娜，長髮及臀，只是面容蒙了一層紗，看不怎麼清楚。

    “這女子竟是你的‘神’!這潮聲！是血海浪涌！”星海大叫一聲，他說什麼也沒有想到，李牧原竟會在此時突破！突破時所用的真氣，還是出自他家一脈……

    “原來，我的‘神’是……情！”

    兒時母親的教誨愛護、老父慈祥、小雀兒的體貼照顧、老黃的默默付出……在那是還純潔無瑕的兄弟情……小柔那若有如無的情愫、張攸攸……

    “我這一生，都在別人的‘情’中所活，終有一天我要償還……”

    一拳帶著雷光，打碎了星海的鼻樑，將他砸在牆上。

    身體還很虛弱，不過隨著渾身如急流巨浪的血液運轉全身，他的肉體和真氣都在快速再生。

    一手握劍，一手將張攸攸抱起，感受著那微弱至極的呼吸，李牧原將初生的真氣盡數涌入她的體內，截斷經脈，止住傷口……

    “劍來！”星海喝一聲，李牧原握著的劍柄上突然起了數道尖刺，在刺痛讓他鬆開手掌的一瞬，劍刃脫手而出，來到了星海手上。

    “你以為能搶我的劍？”只是一瞬，星海的鼻血就已經止住了：“一入靈慧，從此翻天覆地！可惜，我不會給你機會了。”

    “好！”李牧原左臂鬆開，用一股柔力將張攸攸推到一邊，左手虛握，幽藍色的雷光大作，化作一柄雷劍。

    星海以銀雷裹劍，將李牧原的雷劍劈成粉碎，李牧原順勢向前一滑，抄起地下的碎玉劍。

    噹噹噹！

    兩人連對數劍，此時靈慧境一至，智慧大開！李牧原的大河劍法之中的許多不足之處被一一挑揀出來完善，星海此時也是強弩之末，兩人竟鬥了個旗鼓相當。

    劍對劍，雷光亂滾，電蛇飛舞。劍鋒黏住，兩人幾乎同時揮掌，帶著滾滾雷霆碰撞到一起。

    蹬蹬蹬！

    兩人幾乎同時後退到牆邊，雖然看似勢均力敵，但李牧原仍然劣勢一些。對掌過後，自己的幽藍之雷被對方輕易化解，而銀雷卻在自己手上殘餘了不少，如一道道鋒利的小刀颳着他的血肉。

    “汝之雷，乃是五行水相！不過是米粒光華，豈能與我相比！你的五雷正法，應該是來於我那倒黴的師弟吧！可惜，單憑一本秘籍，就能修煉完美的話，還要門派幹什麼？”星海冷笑一聲：

    “那女子雖然沒死，也堅持不了多久了！時候不多了，一劍定生死如何？”

    “好！”

    “我本天上人，追星逐月去，雷起心神間，一念即永恆……”

    星海輕吟一聲：“我之劍法，名曰追星！”

    星辰點點，飄渺不定，墜落往復，豈是人力可以追逐？

    星海的劍法輕盈，詭異，根本找不出變化，往往會從不可思議的角度來襲。

    與他的劍截然相反，李牧原的劍法以水為基，江河湖海雖不是永恆之物，卻也能歷經滄桑，桑海滄田而不變！雖然水勢無常，但基礎卻是穩固。

    劍與劍交。

    李牧原初生的血肉上多了十幾個小孔，那詭異的劍法根本防無可防。

    他就一劍。

    一劍從天落。

    似是天降暴雨，雷龍擊水，濤濤巨江奔涌下懸崖。

    劍落。

    他忽然想起了風起曾經教過他的一套刀法，那套刀法名曰兩斷，當時不懂，現在想來有捨我其誰的氣勢。

    此等關頭，他竟閉上雙眼。

    腦海中全都是風起那兩斷刀法。

    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管，哪怕你要先殺了我，我也不在乎！

    我只管揮劍！

    劍落。

    劍斷。

    星海用來橫在身前劍刃被他斬作兩斷，碎玉劍斷掉的劍刃不僅沒有停下，還從左肩切入星海的身體，從右側小腹劃出。

    “這是什麼劍？”

    星海手上的劍柄落在地上。

    四周一片寂靜。

    “我死了，能把我葬了麼？我聽說，人死了若不能入土為安，就要去那幽冥之地……”